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这太荒唐了。她虽不知道他是谁,却肯定他并非中国人,也不是美国人,而自己的交友圈子可以说是华人、洋人各居一半,不过不管如何,她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只除了到加州来之后。
到加州来之后?难道他的出现和地缘有关?她是在学校一放暑假后就过来的,前后大的有两个半月,他真的是在跟踪自己吗?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跟起的?
“舒晨?舒晨?”书铭感觉到她绷直的身子,急急忙忙的叫她:“你怎么了?”
“我看到——”她伸手一指,却立刻哑口无语。
书铭顺着她的手势转身一看,却看不到任何会令她如此失神的异状,但因舒晨脸色发白,令他不敢掉以轻心。“你看到什么?”
舒晨的第一个反应,是把被他掏出来的坠子再塞回衣内去,这动作惹得书铭更加紧张。“怎么回事?有人在看——”
书铭要担心的事已经够多了,自己不能再让他多添烦忧,但他刚刚是想说有人在看她的坠子吗?那个人看的真是她的项链吗?而且每次行动都那么快,快得让她真要误以为,一切都只是自己太过疑心所产生的幻象。
“没什么,刚刚……那里有只四脚蛇。”
“长这么大了还怕那种东西?”书铭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没办法,一看就全身发麻嘛!”
“难怪刚才身子那么冷,”书铭松了口气说:“走吧!我在前头帮你开道,免得你一不小心又被吓昏。”
舒晨俏皮一笑,挽着他的手臂便跟上,但仍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可是在偌大的玫瑰园中,已再也见不到那高大挺拔的雪白身影。
***
“谢谢你,保罗,就算要我自己挑,我也桃不出比你为我安排的更佳方式,来与这美丽的城市说再见。”坐上保罗的车后,舒晨由衷的说。
保罗专心的开过下山的蜿蜒道路,然后才侧头问她:“但你对我的感情,只是谢谢而已?换句话说,只有感激,而无其他?”
舒晨涨红了脸,慌忙想要辩解,但保罗说的何尝不是实情?这个在学校里拿全A的大男孩,不但没有一般美国男孩的轻浮,相反的,他除了成绩优秀外,还玩得一手好琴,另外他又主动向担任医生的父亲与做律师的母亲表示——二十一岁后的学费应该自理。若要挑选男朋友,他绝对是上上之选。
“舒,我不想给你压力,但……我只想问你,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中国人?”
“不,”这答案倒不难答,舒晨知道保罗是个明理的人,她可以坦诚相告:“保罗,你很好,真的,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我从来就没有以国籍来区分周遭人的习惯,我喜欢你,只因为你是你,跟你是哪一国人并无关系。”
保罗想了一下,表情瞬时转为一贯的开朗说:“你喜欢我?”
“嗯!”舒晨用力的点头表示肯定,她实在见不得朋友因她而受伤。
“那表示我还是有希望的口罗!好,舒,现在不逼你,但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尽量施展自己的魅力,直到赢得你的芳心为止。”
舒晨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后来想想又何必?自己即将离开这里,为彼此预留一点空间不是更好?于是她眺望山下的灯火说:“洛杉矶的灯火真美,刚刚从‘山城’往下看,还真像是在帝国大厦上,往下俯视纽约的人间灯火。”
山城是一间位于市区小山丘上的日本餐馆。以前是日本明星三船敏郎的寓所,如今改为餐馆,因特色独具,加上倚窗而坐时,可看到如散落一地钻石般的洛城夜景。所以虽然立有穿着必须考究的种种规矩,但每晚依然门庭若市,宾客如云。
“你很想念纽约?难道洛城真的这么没有吸引力?”
知道他“别有所指”,舒晨也语带玄机的说:“我想念的是‘整个大苹果’,而非特定的人物或地方。”
“纽约是大苹果,”保罗笑称:“那洛杉矶也许该称为‘香吉士’吧!希望有一天,你也会因为此地的芳香而再回来。”
回来?她还会再回来吗?舒晨想起这五天来,那几乎天天都出现的身影,不禁打了个冷颤。此行虽然美好,但那老是在她周遭出现的男人,却令她十分害怕,尤其是送走书铭后接下来的这五天,他几乎天天都会到园内来。而且不论她在哪一区服务,他一定都会同时出现,照例不发一语,照例与她保持一段距离,也照例紧盯住她不放,要到这种时候,舒晨倔强的个性才猛然抬头,不管他看的是她,或是胸前的坠子,她都没有示弱的道理,所以她打消了先前把项链收起来的念头,仍然天天贴身戴着。
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使舒晨在依依不舍离开洛杉矶的同时,也大大松了口气,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总不可能连她的行踪都知道吧?在惊惧的同时,舒晨总不忘一再的安抚自己:没事的,没事,只要我回到纽约,再等姑姑、姑丈从中国大陆回来,一切就都没事了,但——
那冰冷的眼光,那仿佛要追她至天涯海角的表情,仍令她惴惴不安。
“舒,你怎么了?冷吗?那我把冷气关了。”保罗注意到她颤抖了一下,双手也交叉环紧了身子。今晚为了要到山城来,舒晨特地穿了件露肩的白缎贴身迷你小礼服,也许是衣衫单薄,所以……
“不用,”舒晨按住他欲关冷气的手说:“我不冷,只是想到这两个多月以来,你们对我的种种照顾,有些激动罢了。”
“这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谓的‘缘分’吧!”保罗说:“对了,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该说是今天啦!”舒晨提醒他道:“早上十点半。”
“谁送你?你平常开的那辆车,不是昨天就归还朋友了?”
“是啊!鲍寓也租到今天到期,放心啦!有计程车送我,早联络好了。”
“我看还是我——”把车转进舒晨住的那条街上,保罗仿佛下定决心的说。
“不,保罗,你们今天都得上班,我们不早就说好了吗?而且我这人最怕离别的场面,到时在你们面前哇哇大哭,那多没有面子。”
保罗还想再劝,不过想到舒晨那看似柔弱,其实十分坚持的个性,便只好点了头。
“到了,”舒晨说:“谢谢你,保罗,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舒晨的公寓在最里头,路旁下车,再走三十秒钟的小坡道后,就可以上楼回房了,为了不打扰到坡道两旁的邻居,舒晨体贴的请保罗留步。
“我陪你走到门口吧!”
“不用了,保罗,真的不用了,这样道别最好,”她伸出手来,与保罗重重一握,然后俯过身去,在他颊上印下一吻,再轻声的说:“再见,保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
她下车翩然离去,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幽香,是“毒药”吗?或是香奈尔的“五号”香水?保罗对这些一向没有什么研究,便摇下车窗,看着舒晨在登上楼梯之前,再转身与他挥手,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确定她已上楼了以后,他才开了车离开。
登上二楼的舒晨,慢慢朝十公尺外的房门走去,心里犹自回荡着保罗眷恋的眼神。这种眼神,她自上十六岁起便看过无数双,可惜却没有一双足以撼动她的心灵,若要论曾经教她心动的眸子,恐怕也只有那——
舒晨顿觉身后掩来一股劲风、一股压力、一股阴影,令她寒毛直竖,直觉告诉她身后有人,而且还是不怀好意的人。她颤抖的手,都还来不及探进皮包内拿防身喷剂,口鼻已被一方白帕捂住,惊悸到极点的舒晨本能的拚命抗拒,无奈腰被另一只巨手紧紧扣住,而意识也渐渐模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