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针时,一滴汗自她额际滑下,流过脸和面具间的空隙。来到颌尖,带着她微微的体香落下,不偏不倚,恰巧滴人战戢微张的嘴间,湿润了他干渴的唇齿,和着他的唾液滑人喉咙,成为他的一部分。
很快的,两个时辰已在不知不觉中逝去,铸月好不容易将全部的金针准碓无误的扎人战戢的身体,她才松懈下来,一身是汗的深吐一口气,走到桌前倒了杯水,仰头喝掉它。
接着她取饼桌上备好的纸笔开始写药方,由于战戢的伤她打算用“特别”一点的方式治疗,因此她花了一个时辰,开了四十九张不相同的药方,每张上头的药只有一、两味相同,其余全都是同样补气血却不同名称的药,并且她还注明了哪天哪个时辰需服哪帖药,存心弄得人眼花撩乱。
而负责抓药并煎药的正是那个侮辱她医术的家伙——申屠列。
铸月的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难得生性冷淡的她有兴致整人,而且她不止打算整申屠列,连躺在床上的战戢,也即将成为她整人的对象——等他醒后就明白了。
“嗯,”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
铸月转头看了战戢一眼,确定他只是单纯无意识的申吟后,便不再搭理,接下来的六个时辰,她不打算做什么事,只是找了张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此时,门外传来极小声的喃喃自语.“天啊,这九个时辰都得站在这儿。我都等了三个时辰,已经拍死十只蚊子、十七只蚂蚁了,唉,无聊。”
申屠列冲动的脑子依然没发现自个儿被整了吗?铸月摇摇头,唉,孺子不可教也。
◇◇◇
漫长的九个时辰自辰时起.看着日正当中、日落.直至月出,再进入子时。
一等更夫告诉她要人子时已过,正式进入丑时时,铸月才睁开眼起身前去开门。
包鼓声敲过,门外的申屠列要时变得精神百倍,如同一只饿了许久的狗儿,直盯着门看。等待特赦令般,他眼神中又馋又期待的模样,实在辱没了他一名堂堂北方男子的气概。
当门内传来响声,有人打开门闩,将门向内“咿呀”一声拉开来,出现的是精神奕奕的铸月。
“怎么是你?戢人呢?”申屠列以为历经九个时辰的治疗,出来的应是活蹦乱跳的战戢,怎么会是铸月,于是话就不经脑子自动滑出口。
铸月冷冷的看他一眼,连回话的意思也没有,迳自走出房外伸伸懒腰。
申屠列见她没搭理他也不再问,一头冲人房内。这时师悖卿也来了。
“戢儿如何?还好吗?”她紧张的问铸月。
“啁。”铸月仍是平淡的回应一声,然后继续在院中赏月。老实说。她觉得精神好极了,休息了六个时辰,除了有些饿以外,其余的都很好,所以并没有立即要求要一间休息的房间。
“谢谢您!”师悖卿点头答谢之后,立刻转身进去探视儿子。
她才刚进去,便看见申屠列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像个煞不住的马车直奔向外,毫不客气的愀住铸月的衣襟,粗鲁的抓起她瘦削的身躯。
“你算什么大夫啊?我兄弟又没醒来。九个时辰你都在玩人命呀?”申屠列进入房内后喊了战戢好几声。就是不见战戢有任何回应。依旧一脸苍白的昏睡着,根本与治病前完全一样。一点进展也没,因此他感到相当愤怒,直觉的认为铸月根本就是庸医。
“哼!”铸月毫不在意的轻嗤一声,不屑与这等鄙俗野夫说话。
他根本是个没知识的家伙,世上有病人在看完大夫后就立即复元的吗?再说战戢伤得这么重。就算她采用最快的方法治疗,想要战戢睁眼醒来,至少也得等上三天,更何况她打算一步一步慢慢来。
“你这个庸医竟敢如此嚣张,我告诉你,若我兄弟没事,那就算了,如果他怎么了,我就要你陪葬。”申屠列威胁道。
“放手。”铸月冷淡而威严的说,一手暖额握住剑柄,这代表她即将动手,如果申屠列再不放开的话。他就会尝到人头落地的滋味。
申屠列猛然一推,不甘愿的松开手,他不是畏惧铸月。而是怕死了站在他身后拍他肩膀的师悖卿。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师悖卿按捺住满腔怒火,不容置吼的“请”他回房休息。
人说“一物克一物”,申屠列最怕的就是名震天下的兵器城夫人师悖卿,因此她一声令下后。他便像斗败的狗般夹着尾巴逃走了。
“大夫,让您受委屈了。”师悖卿深深感到抱歉,她的脾气虽烈,却也不至于家申屠列这般过分。
铸月放松紧握剑柄的手。微微一颌首,动手整理自己的衣裳,对她的道歉并没有多加理会。
“请问戢儿何时会醒过来?”这才是师悖卿想知道的事。
“五天。”铸月声调没什么起伏的说。
“谢谢您。”五天后便能醒来。师悖卿心中实在高兴极了,之后,她立刻找来一名仆人带铸月到客房去休息,自己则是进入战戢的房内照顾宝贝儿子。
进入客房休息的残月靠在窗边,心中想的完全是师悖卿为了儿子又跪又求又答谢的模样,她无法明白一个母亲怎么愿意为儿女牺牲至此。这一切又让她想起幼年那一段时光,让她一夜无法成眠。
第四章
之后,铸月每日都花两个时辰为战戢扎针,那四十九帖的药方早交到申屠列手中,让他按天按时煎药。而那一夜的心情她已将之抛到脑后,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
到了第五天傍晚,铸月去战戢的房内探视病况。恰巧听见他在昏睡中喊了一声“爹”,一声中包含了思念、愧疚、伤心种种情绪,但听在她口中却相当不悦。
她立即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死了。”
在战府数天,她早听说三年前战戢和战撼天的事情所以她立刻明白他的心病是什么,如果想让他的心病好起来,首要任务便是让他完全接受战撼天已亡的事实,之后才能排解他心中的困扰,不然下次若再发病,恐怕是大罗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他。
铸月的那一声回话硬生生的穿过耳膜,直达战戢的脑中,像是股极强烈的气流轰的砸破他所有的幻想。他总认为爹会再活回来,他现在的地位还是要还给爹的,而且他要还给娘一个爱她的丈夫,希望一切都可以再回到当初,但是……。
“啊!‘’战戢骞地睁开眼,大叫一声后,胸只阵气闷,一口黑血便从口中吐出,染了一床的血,也喷到了铸月。
门外的仆人一听见城主大叫,一个个吓得飞奔去向夫人报告。
等战戢那一口血吐完,铸月才抹去身上的血迹,见他仍膛大了眼看她,仿佛还未从惊吓中醒来,她仍旧不以为意,因为她发现这是正常的,只要点上黑甜穴,再让他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此时,申屠列与师悖卿同时抵达,一推开房门,便看见床的血,而铸月又低头站在战戢旁边,伸手不晓得要对他做什么。两人均吓一跳。
冲动的申屠列立刻趋向前,随手抓起木椅劈向铸月的后脑,根本连思考都没有,以为铸月害死战戢了。
就在这一刹那,铸月感到身后有一股杀气。她并没有回头,一手点了战戢的黑甜穴,另一只手也毫不迟疑的抽出随身的宝剑向后一劈,削去攻向她的东西。
她的力道拿捏得很准。手不偏不倚,不轻不重的点中穴道,打算让战戢睡上两个时辰。等时间一到,他便会自动醒来,而另一只举剑的手,也只是削去了申屠列手上的木椅。没让剑气伤了申屠列。因为她明白整个战家只有申屠列会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