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城只想快点带以辰回房间检查她伤在何处、为何昏倒。
得不到回答,郡主的不高兴已摆上了脸庞,“不就是个下人嘛,叫人来处理一下就行了。”郡主拦住穆城。
“你走开!”穆城生平第一次失控地对人咆啸。
郡主愣了半晌,羞愧才涌上心头,她狠狠地跺跺脚,朝着早已消失的穆城的背影喊:“你欺负我,我要让姐夫给我做主。”
***
以辰的后脑勺撞出了好大一个包,使她暂时昏迷。
“以辰,以辰。”穆城轻拍她的脸,唤着她。
以辰挣扎了一下,手胡乱地挥舞着。
“坏大黄蜂,走开,我不准你碰它。”
“以辰,你睁开眼睛,是我。”穆城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不明白他何时成了一只大黄蜂。
以辰睁开眼,又连忙闭上了,把头也别向一边。看到他就想起他搂住那个郡主时的那幅画面。
“以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穆城把她的头扳回来,不让她逃避。
“你不用管我,去陪你的郡主好了。”以辰负气地说,仍不愿睁眼看他。
“把眼睁开。”穆城命令。
“不,我讨厌看到你,讨厌看到你搂着她。”
“把眼睛睁开。”他强硬。
以辰倏地张开眼,恨自己的没用。他老是命令她,而她却傻傻爱着他。
“你看到的根本不是真实情况。”穆城一字一顿,说得清楚肯定,“她不小心踩在泥坑里,险些摔倒,我只是扶住她而已。”
“你很会找借口。”以辰不相信。
“我只喜欢搂着你。”他强调。
“她温柔可人,声甜貌美,身份高贵,而我什么都没有。”以辰不放心。
“我还是只喜欢搂着你。”穆城附加他的行动。
“你从没跟我说‘你爱我’。”以辰在他怀里抱怨。
“这很重要吗?”他松口气,失笑。
“你不说,让我很没安全感。”以辰抓住机会,一定要逼他出口。
“说到安全,让我想起一件事,你怎么会昏迷在苹果园里?”他被吓得不轻。
“我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为了赶那只大黄蜂。”以辰心虚,音调降低一倍。
“赶大黄蜂,从树上摔下来?”穆城又气又好笑,“只有你才会做出这种鸟事。”
“哎,哎,你那句话讲得不够文雅,有失三爷风度。”以辰心情良好地调侃。
“那刚才又是哪位王妃那么没风度,在乱吃飞醋?”
“她一定不是我。”以辰脸不红心不跳地撇得好干净。
“以后不准一个人胡思乱想。”穆城收起玩笑,认真地说。
“嗯。”以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对我和对你自己都要有信心。”
“嗯。”以辰头埋得更低。
“孺子可教。”
穆城奖励她一个响吻。
第八章
皇帝突然密召穆城进宫。
“我想给你看几本奏折。”铁穆耳开门见山。
身边的小太监接过奏折呈给了穆城。
穆城平静地看完,将奏折交回给恭候一旁的小太监。
“他们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你还是毫不在乎,即使在得知他们联名上书要除去你。”铁穆耳温怒,“还是你真如他们所说的,自以为功高震主,已不把朕放在眼里!”
“他们不了解我,难道皇上也不了解我了吗?”穆城反问,神色肃穆。
“穆城,只有你,只有你有这个胆。”铁穆耳怒极反笑。龙颜难测。
穆城缄默,等待成宗铁穆耳的下文。
“昨儿个梅儿那丫头来向朕告状,说你为了一个丫头不惜辱骂她。”状似漫不经心地话家常。
“不是丫头,她是我的妻。”穆城不亢不卑地更正。
“就是你不顾众人阻挠和劝说,而执意娶回的那个汉女?”铁穆耳兴味地询问,“她比朕赐婚予你的公主。郡主都要出色?”
“是的。”他毫不掩饰。
“为何你要一再地讲道朕?”铁穆耳突然地大怒,似山洪暴发,“朕赐婚,你拒绝,朕赐你妾室,你还是拒绝。你怎么叫朕去让那些人信服你对朕是忠心不二?”
“你可以做一个最优秀的将军,却做不好一个官。难道你就不懂众口烁金的道理吗?”
“皇上找我来,不会只为对我说教吧?”穆城不为所动。
“朕给你一个机会。休掉那个汉女,另娶梅郡主为妻。至于他们,朕会处置妥当。”铁穆耳阴沉着脸。
“我办不到。”穆城强硬地再次拒绝。
“大胆!”铁穆耳拍椅怒起,“信不信朕会要了你的命?”
“我还是办不到。”穆城不改口,一样坚毅的眼神对上皇帝的。
“那个汉女果真可以让你不要命了,连考虑都省去了?”
“是的。”
“你先回去,朕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清楚。”他转过身,平息怒气。
“皇上一定要如此为难我?”
“是的,只有一天的时间,朕相信你很快就会回来这里见朕的。”铁穆耳重新坐上龙椅,“你退下吧。”他的专断的脸庞闪过必胜的光芒。
只怪穆城的光芒太盛了。
***
以辰在花园里闲坐,等着穆城回来。
“夫人,冒昧地打扰了。”是一种怪异的汉语。
以辰转过头,意外地看见一个白皮肤黄头发的外国人。
“你,你是——”她震惊得口吃。
“在下是王爷的一位同僚,只因数日后便要远行,故来辞行。”外国人是个中国通。
“穆城他有事出去了。”以辰恢复正常,脑子里弹出一位名人的名字。
外国人有点失望。
“请您也恕我冒昧,您是马可·波罗吗7”以辰用意大利语叫出他的名字。
这回是他震惊了。
“夫人,您竟懂我的故乡的语言?”
真的是他!
以辰热血沸腾。
“夫人何以不出声?”他问。
“我有学过两年的意大利语。”她的声音难掩兴奋,“你想念乡音吗?”
当初因为教意语的外籍教师英俊,年少无知的她为他花痴了两年,更是拼死学习为引他注意,想不到今日竟派上用场。
“夫人,你真让我意外。”他忍不住地用意语。
“彼此彼此。”她也用意语回他。
马可·波罗流浪在外几十载,积蕴心头的思乡之情化作了一句句他只能在梦中哺吟的意语向以辰倾诉。
他们一见如故。
穆城从宫中回来了,脸上有难以察觉的阴影。
“穆城兄,你让我好等。”年近半百的马可·波罗仍似顽童般嘻笑着假装抱怨他。
“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穆城用笑掩盖脸上的阴霆。
马可·波罗也笑,笑声里多了悲凉、沧桑、无奈、不舍,“这是最后一次了。”他感伤地道,“以后再也没机会了,我就要回去了。”
“已经下定决心了?”
“是啊,就像这里人所说的叶落归根,我这个浪子也该回家了。”
无尽的沧凉,感觉却是欣慰的。大半生的冒险跋涉,赢来一身的富贵名利,现在是该放下了。他们久久对望,淡如水的往事历历在目,虽都如风过了无痕无迹,然而彼此的心都有记录。
此刻谁也挡不住这离别。
“一路顺风。”如水般淡然的祝福却也如水般蕴藏了穆城所有的离愁别绪。
马可·波罗微笑离去,男人之间的友情是深沉隽永却不张扬。
他突然回头,笑意盈面,“你有一位好夫人。”他似乎很满意自己这句话,竟吹起口哨,昂首挺胸地离开。
以辰被他逗乐了,“噗哧”一声漏笑了出来,“他真像个小孩子。”以辰跟穆城说。
而他却失神地在看她。
“穆城,皇帝找你有事?”以辰被看得不安起来。
敛敛神,穆城揽过以辰,“天晚起风了,小心着凉。”他不愿以辰知道皇帝找他的事,不愿她陡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