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晶般的眸子,是那样的晶莹剔透,动人心魄……
不对!自己不是来欣赏他睡觉的姿态的!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动,手也跟着动了起来。一收回,却因为慌张而用力过猛,指甲抓上了花飞缘的脸!
长长得睫毛开开合合,终于睁开,看向她的容颜,却没有半分诧异。
“你来了啊……”花飞缘嘀咕一声,居然再度合上眼睑,准备再睡。
有没有搞错啊!
许淡衫抓起他的衣服,将他拉到自己的眼前,看着那张绝俗的容颜,不气反笑,“花公子,看在我好不容易能见到你的分上,请你清醒一点听我把话说完吧!”
“……唉……”
再多的瞌睡也在这样沉重的压迫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花飞缘睁开了眸子,和她记忆中一样的深邃,却也一样的朦胧。松开手,花飞缘立刻瘫回软榻上,懒懒地依偎在被褥之间,像只闲散的猫咪。她这么忙碌,他却这么悠闲!
尽避肚子中都快升起来火焰山,但她还是笑嘻嘻地开口说话。毕竟对敌讲究的是气势,如果气势输了,那一切都完了。
“花公子,你想必也清楚我要说什么吧?如果他真的出来江湖,我们是绝对打不过他的,而逃跑,既是懦夫的行为,也估计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花公子,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嗯……”花飞缘点头,眸子却低垂。
“总之,公子你前几天的想法是完全不对的,如果不反抗,那么接下来的命运只会更悲惨。不光要遭受身体上的伤害,最严重的是自己高高在上的尊严被人践踏!如果让名门正派的英雄豪杰去听从一个邪魔外道的命令,那还不如杀了他们比较痛快!这个世界上充满了纷争,不是桃花源一样的……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哦……”他的头越来越低,整个身子都趴在被褥之上!
“花——飞——缘——”
许淡衫听到自己几乎在磨牙的声音,而手也抓向那昏昏欲睡的楼主!这下子管他什么身份地位高过自己,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从周公手里把他抢回来!
“告诉我,你怎样才能清醒?”看着他半睁的眸子,许淡衫感觉到自己的信心再一次崩溃,“告诉我,怎样才能使你听我说话?”
思索了半晌,似乎应该是花飞缘思索了半晌,然后轻轻来了一句:“……通常下棋会让我心情稳定,但是……”
没听到他那个“但是”,许淡衫应了一声“好”,果然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棋盘和两坛棋子。
搬开棋局。不假思索,许淡衫捻起一子,开了这局!花飞缘撑起身子,眸子低垂,看向她落子之处,嘴角轻抿,手指挥动,一颗白子挨着黑子落下。许淡衫抬眼望去,见他模样似乎依然慵懒,但是精神似乎好了很多,连一向懒散的眸子,也泛滥出七彩流光来,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有些微微的醺然醉意。
“花公子,你对这天下有何看法?”
看来不能晓之以理,那么干脆动之以情算了。从一些别的方面劝说他,似乎比直接让他参加联盟要好很多——比如说三国隆中对的开篇就不错。
“哦……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这世上的道理来着……”他轻喃,再落下一子,然后手指浮动,思索般地抚模上另外一颗子。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说,不过也应该想到他会这么说。
“那么,一个人一生中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呢?”
手指微微停顿,眸子扫过棋盘,他淡淡地“哦”了一声,将手指捻在了黑子与白子之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这是唐代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指的是青山依旧,人世浮沉,徒增不堪回首的感叹。
许淡衫顿了顿,没有去看棋盘上纵横的局势,反而盯紧了对方的脸。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还要增加这种悔恨呢?在灾难来临的时候,不用自己的手去抵抗,去奋斗,却在事后唏嘘感叹,这样做岂不是自欺欺人吗?”
“人自情天恨海来,坠落这十丈软红,一切情爱纠葛,万千野心,只不过是这红尘俗世中的一场春梦。纵然成王败寇,千百年后又有何不同……”
“可是!如果不去努力,不去争取,就这样消极度日,那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花飞缘手指轻抬,将她的黑子一一拾去,淡淡说了一句:“姑娘你输了!”
“嗄?”完全跟不上这人说话转移的速度,许淡衫莫名其妙地看着打个呵欠,准备接着回到软榻睡觉的花飞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姑娘你,开局大开大合,自有一套大家风范,攻势凌厉,用招奇险,自是起到突袭的作用……但是你太过锋芒毕露,急于求成,虽然有所掩饰,而且掩饰得很好,但是毕竟本性难驯……这样强迫自己,又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难免阻碍了原本可以前进的脚步,所以说你到了后来束手束脚,成为强弩之末,全无半点用处!”
慵懒的声音如古筝,绵软悠长,对许淡衫却如同当头棒喝。她无法置信!这男人悠闲间,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不只针对他们的棋局,似乎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花飞缘看着她,眸子如两弯深潭,透出幽深的光来,看得让人心魂荡漾,无所遁形。那眸子,那波光,似乎要发掘出她隐藏最深的东西来,看得她赤果果的没有一丝遮盖。
尽避人人知道她戴着面具做人,但是谁也看不到面具之下的她,如今却在这见了第二面的人面前,犹如新生婴儿,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许淡衫脸色时红时白,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原本来征服人家,如今却被人家所征服,实在是丢脸到了极点!
看着那眸子一直盯着自己,实在是不舒服到了极点,可是扭过头去,又输了气势,干脆强撑起精神,和花飞缘对视。
房间中,花香缭绕,纱幕飞扬,带起一阵异样的暧昧,纠缠其中。
原本凌厉的眼神变得绵软,连灵魂都快被吸进这幽深的眸子中去,她心情柔和平静,什么世俗纷争,狼子野心,全都丢到九霄之外。这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这一双眸子,潋滟动人。
不知道对望了多久,花飞缘眸子轻闪,垂下了眼睑,许淡衫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回神。
“抱歉……我一下棋就容易动气,自然也看不开起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原谅……”
原来这就是那个“但是”啊……
许淡衫没有说话,因为他当时确实每一句话都如一把钢刀,劈开她的防线,直入她的心脉。气氛如此僵持,直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来,两个人之间沉寂的空气才被打破。
许淡衫还没来得及离开这里,门就被粗暴地打开。轰然巨响声中,李祁荃气急败坏地站到了门口,竟似乎没看到她一般,笔直走向自己的主人,急切地报告起来。
“公子!发生大事了!‘浮生楼’本堂之上,失踪三天的徐管事……”
“怎样?”
花飞缘没什么反应,一边的许淡衫倒是着急起来。李祁荃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像当初见面似的责问,而是据实相告:“他……他……他变成了……八块……然后……”
李祁荃脸色铁青,比平时那种样子更像他的外号“冷面阎罗”。只是不再“冷面”,倒是“阎罗”像了个十成十!青筋暴露的大手向怀中模过去,居然好几次都扯不开衣襟!这铁铮铮的汉子,竟似乎已经害怕已极!折腾再三,他才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