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收回,望向天儿微侧的脸,在这湿冷的房里,她竟感到有股热浪迎向自己的脸庞。
瞪着那张通红的面孔,西门少钰直觉地伸手探向天儿的额头天啊!掌下駭人的
热度吓坏了她,她慌地抽回小手,嘴里又是一阵低咒。她跳起身,神色张皇地拎着
裙摆沖出牢房。
“来人啊!来人啊!”她一路大声疾呼。
“发生何事?小姐?”獄卒惊慌的表情,倏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他后头则紧跟
着两位手持武器、全身戒备的侍卫。
瞪着眼前草菅人命的傢伙,西门少钰顿时怒火中烧的指着他,“你这该死的傢
伙!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快去找大夫来!”
先是指着自己霹哩啪啦地骂着,这会又要自己找来大夫,难不成……“小姐,
你该不会受伤了吧?”獄卒惶恐地将西门少钰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心想:她要有个
闪失,自己可人头难保啊!
“受伤?受你个头!你要害本小姐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马上叫你人头落地!”
说完,她一把拔下原本插在他腰侧的那把长剑,剑尖向着地。
错愕圆睁的眼瞪着鼻前的利器,獄卒再也不敢有丝毫片刻的迟疑,他大叫:“
是!小的马上去!”深怕那支晃动的剑,不小心划花自己的脸,他白着一张脸,疾
疾地离去。
獄卒高壯的身躯即将消失在梯口时!西门少钰忽地记起一事,她对着背影大声
喝道:“把大夫带到『璇宫』!”
然后,她挥手招来其他两位侍卫,“你们跟我来!”提起及地的裙摆,踩着焦
急的步伐,西门少钰朝牢房迅速走去,心头倒将该如何向大哥解释之事给忘了。
***
斑烧惊人地持续着,直到第八天才渐有缓退之狀。而多日在一旁服侍的众人们
,原不乐观的以为那瘦弱的身子再也禁不起时热、时冷的磨人折腾,在惊见床褥上
的人儿终有好转时,皆免不了长吁地松口气,因为“西丘之城”的少城主于昨个晚
上离去前丟下这么一句——她若没了命,你们小心脑袋搬家!
平稳的语气与他的神情一般冷,且锐利的不能忽视其中威胁的真实性。
虽说他们着实不明白少主何以对一名囚犯持着如此不合常理的关心。每晚,少
主在就寢前总会先移驾至“璇宫”探视,然后又蹙额离去。
不过,不管如何,她病情的稳定总是他们的一大福音,毕竟善变的性子恍如诡
异的天候般的西门少主,他们可惹不起啊!
***
三日后。
精雕着细致花纹的窗櫺前,凸出的一小方,两、三只身着艳丽彩绘的七色奇鸟
,时而轻跃,时而轻挥羽翅,时而抑颈低嗚地嬉闹其上。
轻脆的鸟嗚声宛如细长的铃响,唤醒了趴臥在软褥上的人儿。
沉压在羽毛枕头里的黑色头顱动了两下,它缓缓转向泛着金光的窗口。两旁随
风轻飘的丝白布幔,扬起阵阵刺人的光芒,天儿反射性地瞇起双眼,前方刺目的光
线令她感觉不舒服极了。
今儿个,是她数日以来,首次以清晰的头脑所迎接的第一个清晨。天儿感觉距
离自己上一次的清晨,似乎有一世纪之久般。
待沉闭的双瞳逐渐适应这片耀眼的光亮之后,天儿抬眼,将洒满一室曙光的室
內,细细地打量着。
盎贵不华丽的摆设,简洁却不失雅气,两旁精巧的台沿端立箸手工细致的罕见
宝石、饰品﹔精雕的窗櫺前垂落着白皙无瑕的薄纱。如梦似幻的仙境,女性化的巧
物,柔美的境界让人触目即知此室该是姑娘家的閨房。
这是哪?自己怎么会在此─陌生的环境显得如此不真实,天儿几乎认为自己彷
如置身在梦境中。她试着移动僵硬的身子,想要翻转过身,却没料到光是微侧起上
半身,便让她耗尽气力﹔再加上背部因细小的动作就换来刺骨的撕裂感!天儿闷哼
一声,血色尽失地跌回床褥。
懊死!低咒一句,背上的痛让记忆如排山倒海之势涌回脑际。天儿记起自己何
以在此,是西门少钰带人将自己架出地牢的。这也是她昏死前仅存的知觉了。
可是……为避免再次拉痛背伤,天儿小心地将脸转向另一边,不解地再次打
量着,疑惑的视线来到门前,正巧房门应声而开,有人在此时推门而入。
一袭海绿轻薄衣裳,外披薄纱的西门少钰轻挪蓮步,跨进房內。她的身后则紧
苞着手捧玉盘的小凤,盘上晶瑩剔透的碗身,其上方貫着若隐若现的白烟,冉冉上
升。
西门少钰的视线投向床的那头,目光迎上那对闪着迷惑的瞳眸,她欣喜的加紧
脚步,移向床边。
“这下可好了!你终于醒来,我正愁着是否该派人再请来大夫呢!”她望着脸
色依旧苍白的天儿,高兴地说着。
“这……里是钰儿小姐的閨房吗?”天儿抬眼望着来者!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气若游丝的声音由她灰白的双唇中轻轻吐出。
“嗯,也可以这么说。此处是位于『璇宫』后方的『别苑』,偶尔我会前来小
住几天,你就安心在此好好养伤吧!”西门少钰在丫环扶来的一张矮凳上坐下,靠
在床边道着。
她的关心让天儿露出感激的一笑,她挣扎地想坐起身,却让一旁的西门少钰制
止。
“小心!大夫要你在伤口愈合的这段期间最好别乱动!否则,再扯开伤口可就
麻烦。”
警告的话才落下,只见天儿闷哼一声,脸色倏地化为一片惨绿,显然真扯痛了
背伤。
“瞧!快躺回。”西门少钰着急地探身扶着因“极”痛而低喘的天儿,小心翼
翼地让她趴回床面。
西门少钰细膩的举止,使天儿对眼前的女孩再度刮目相看,没想到她除了天真
刁蛮得紧外,还有着惹人怜爱的善良性情。
天儿不禁对她投以感激的笑容,然,瞬间却转为苦笑。因背伤再度的扯裂!原
先隐约的疼痛感,如今已转为炽热的抽痛。
天儿的额头沁出冷汗,剧痛在她背后持续着,且愈来愈有加重之势,令她受不
住地咬紧下唇!灰白的唇因此凝出一片红丝,但是她的心里有些话欲向西门小姐澄
清。
“钰儿小姐……我不是有心隐瞒少主的……你要相信我,哦——”
“噓!现在别提这些,别动!”她压回天儿的身子,赶紧唤来身后的丫边,“
小凤,将药汁端来。”
取下玉盘上的瓷碗,西门少钰让丫环扶起天儿的下顎。“来,快将这碗药喝下。”她将碗口挪到天儿唇前。
碗內盛着八分满的墨绿色液体,暗沉的色泽,除了令人皱眉外,还飘散着一股
难聞的异味。天儿直觉地避开那玩意儿,两眼视它是毒药似的瞪着。
西门少钰知道这汁液看起来确实难以入口,不过,古训——良药苦口。所以,
她勸诱着脸上摆明“别想我会喝它”的表情的天儿。
“此药除了能镇抚神经外,亦有缓和剧痛之疗效。药性奇佳,乃我宫中之圣品。不过!它每次的药效只有四个时辰,药效一过,就无法镇住你的伤痛,先前就全
靠它方能缓和你的背伤及消炎止痛。”
听完她的一番话,天儿犹疑地盯着前方这碗看似噁心之至的“圣品”。背部的
抽痛果真愈是加剧,她感觉伤口上方的绑带逐渐湿润。
算了!忍一时之“苦”,总比受长久之“痛”来得好吧!希望这乌漆抹黑的玩
意儿尝起来不会像聞起来这般噁心。
內心交战数回合后,天儿一咬牙,脖子像被人架了把刀似的,心不甘情不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