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整这个园子。”锦绣兴致高涨地伸着脸让他擦,“震,你觉不觉得,你这里什么都好,就是阔绰有余,情调不足,到处都一丝不苟的,不像人住的地方。”顿了顿,看左震脸色一下,“我不是骂你哦,只是实话实说。在我们老家,几乎家家户户后园里都种满树啊花的,郁郁葱葱好看得很;到了收获季节,还有果子吃呢。”
左震停下手,征询地看着她:“所以?”
“所以我就要把这里也改造一下!”锦绣宣布,“这边,看这道绳子圈起的这片地方,要种棵栀子,开大白花,隔很远就香气扑鼻。对角那边种石榴树,我已经托六哥和浩哥有空帮忙买树苗。其它地方分开两边,种点花草。”
“可是,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吗?”左震怀疑,“这种粗活,找个园工来做不也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锦绣叫起来,“这是你的家,当然要亲手布置收拾才像个家嘛。再说也不能算粗活,我连百乐门的舞女都做过了,这点……”
“锦绣!”左震俯下脸吻住了她。
他觉得有点酸楚的感动。从小就是孤儿,今天的成就都是靠腥风血雨潮头浪尖上打拼换来的,锦绣说得对,他住的地方,只是个房子,不是一个家。而锦绣,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愿意为他亲手布置一个家的人。
“来,跟我过来。”他一把抱起锦绣,不理她的挣扎笑嚷,一路把她从后园抱进大厅,又从大厅抱到楼上。
“你!真是,你这个人,”锦绣才一落地,就先巴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又赶紧合上门,“唐海走了吗?王妈也在,你不怕给人见到。”
左震哂然一笑,“好象还轮不到我要怕他们吧。”
“是啊!”锦绣嗔道,“反正这里左右都是你的人,要欺负我,真是太容易了。”
左震略一沉吟,“不错,这倒是个我中意的提议。”
“不要!”锦绣吓得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不准你大白天的就……就……”
“就什么啊?”左震温柔地拥住她,“我不会现在就动手,晚些再害怕也不迟。出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看什么?”锦绣果然探出头来,眨巴着亮晶晶的双眼,“婆婆饼?戏票?还是你上次说的南宋乐谱珍藏本?”
“这些都不急。”左震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教人心动。“今天送你的,是个戒指。”
他从怀中掏出个小小锦盒,轻轻打开,锦绣倒抽了一口凉气,“是……送我的?”那枚美丽而优雅的戒指,显然价值不菲,熠熠流转着明灿的光辉,展现在她眼前。
左震拿起戒指,亲手给她戴上,“正合适,只可惜手上都是园子里的泥巴。”
“不管啦。”锦绣不理他的调侃,捧着自己的左手看了又看,“这么漂亮的戒指,很贵吧,给我戴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实在有点浪费……”
“嫁给我,锦绣。”左震打断她的唠叨。
“……我又不是……什么?”锦绣顿住,迟疑地抬起头,是不是她听错了,左震他,刚刚说了句什么?
“等这阵子混乱的局势安定下来,就嫁给我,好不好?”左震耐心地重复一遍。
他,是在向她求婚吗?以他矜贵的身份,以他显赫的地位,他会——要她吗?锦绣怔住了。明珠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对他们来说,你我这种女人,只不过像个玩物,花钱就可以买到,要多少就有多少。想得到他们的心,那不过是妄想。”还有,丽丽也说过的,“我们这种身份的女人哪,要让英少叫一声嫂子,传出去那还不让人家笑掉大牙了。”
可是,左震明明是说,要她答应嫁给他。
他从来没有看轻她,从来没有慢待她,他想给她一个家。他不要她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连戴上昂贵的戒指都会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锦绣仰望着左震,他只是沉默,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彷佛已经这样等了很久了。
鼻梁泛起一阵酸涩,泪水迅速模糊了她的视线。锦绣看不清左震的脸了——她只好低下头。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锦绣低低地叹息一声,“欢喜都来不及了,还拿什么和你摆架子?”
“原来你也有聪明的时候。”左震拥她人怀,“这就好,将来我们的孩子总算不会太笨。”
“什么啊,你!”锦绣忍不住破涕为笑,柔软的小拳头大力敲他一记,“这样没点正经。”
窗外夕阳的余晖,温暖地越窗而人,将相拥相偎的两个人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谁说真情不醉人,那只因用情不到最深处。
“笃笃。”门轻轻地敲响了两下。锦绣从左震怀里弹开,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咳了一声:“进来。”
来的是唐海,恭敬地弯腰道:“二爷,手下兄弟回话,关于毛记金行那个……”
“知道了。”左震截断。“你先下去等我,去那边再说。”
“是”。唐海利落地转身出去。
锦绣脸上的微笑不安地隐去,“你又要走了?”
左震穿上外套,“乖乖在家等我,没事不要乱跑,我叫麻子六带几个人留下来守着,不用害怕。”
“可是,”锦绣的不安更强烈了,“我担心你在外面……”
“放心,我是吃什么饭长大的,”左震一边出门,一边回头安慰她,“这么多年,还没人能把我怎么样,除了你。”
锦绣倚在门边,看着他英挺的背影匆匆下楼,心里涌起奇异的空虚。刚才还紧紧相拥,现在就眼睁地看他离开,而他身上的气息还在她身边徘徊……锦绣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刚才的一切,不会只是一场梦吧?她真的会成为左震的新娘?
“锦绣姑娘,下来看看晚饭单子吧,吃点什么?”王妈在楼下招呼她。可现在吃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有她一个人。
锦绣没精打采地道:“随便你了,王妈。对了,晚上麻子六他们也来,二爷说他会叫麻子六来守门,得多预备点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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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那枚戒指的下落已经查实,从荣贵当铺转手给三湾赌场的刘胖子,后来又当作赌资下注,输给浦东华南帮的堂口主事韩金亮。”唐海拿着一叠当铺、赌场的票据,向左震报告结果。
“韩金亮人呢?”左震背着手站在窗前。
“下落不明。”唐海小心地答:“弟兄们掘地三尺找了个天翻地覆,可就是找不到这个人。”
“直接找华南帮的四当家郭梓。”左震道:“郭梓早先和我打过一次交道,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除了一身功夫还算利索,没有一样上得了台面的本事。韩金亮没了?没了不要紧,找他要人。自家兄弟扯上案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老规矩了,看他们怎么拿出交待来?』』左震悠然一笑,“只怕,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石浩。”左震招招手。
“是,二爷?”石浩紧走几步趋上前去。
“提审连川。”左震眼中闪过一抹凛寒,“不要打,要吓。漏点消息给他,说韩金亮已经招了。”
石浩还是不大明白:“这……”
左震道:“韩金亮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他那天既然参与了狙击阿晖的行动,华南帮就月兑不了干系。我们直接抢占先机,下手抢滩就是。连川身为他们的内线,负责策应,他当然知道那夜来袭的人当中有韩金亮。现在漏点口风给他,让他错以为韩金亮已经落在我们手上,而且招架不住暴了出来,他一个人死撑着还有什么用?他上头的内奸是谁,也就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