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震脸色一沉:“还没有。我已经通知了道上各个堂口,谁的人能及时救回阿晖,算我左震欠他一个人情。”这句话的份量,实在不比寻常,左震的一个人情,可以代表金屋华宅、香车宝马,也可以代表强势的靠山、腾达的机会,但凡出来打拼的人,谁会不动心?
向寒川闻言也不禁一怔,“难道我们这边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有点线索,只怕对追查邵晖目前的下落没有什么帮助。”左震道,“是个戒指,看样子是当时混战里留下的,我已经交待唐海追查它的来龙去脉,不用多久就会有消息。”
向寒川叹了口气,起身道:“待会儿我还得去医院看看英东的情况。你也去吧,也许他醒过来,还能说一说当时的情形。”.
左震答应着:“好,我回去接了锦绣一起。”
“锦绣?”向寒川怀疑地问:“名字好象听说过,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左震道,“你去问明珠更好,她是明珠的妹妹。”
向寒川更胡涂了:“那跟英东又有什么关系?”
左震简单地答:“她喜欢英东。”
“可是我不记得英东提过?”向寒川道:“我还打算介绍广兴和程家的姑娘程四小姐给他认识。”
左震还能说什么?
英东从来没把锦绣放在心上过,从一开始,锦绣对他的诸般心思都是一厢情愿而且徒劳无功。可是这是锦绣的事,他不想说出来。
“抽支烟。”左震从怀中模出白金烟盒,弹开来抽了一支,递给向寒川。
向寒川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从来不抽英国烟,你忘了?”
“哦,对。”左震恍然,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把烟叼在嘴边,又在浑身上下的口袋里模来模去。
“打火机就在桌子上。”向寒川实在忍不住了,“震,你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神思恍惚的。”
左震沉默,把打火机握在手心里好一会儿,才打着了火点上烟,深吸一口,“没事。”
他的神思恍惚不是因为累,再累他也打得起精神,只是,想起锦绣,他就分心。
“你这个样子,我很少见到。”向寒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难道那种事情也会发生在你身上?”
“唉,真有点困了。”左震像是听不懂,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你先去英东那边看着点,我回去接锦绣,马上就到。”
“她在你那里?”向寒川明显地不怀好意了,“我听说,你是从来不带女人回去过夜的?”这回非要捉住左震的小辫子不可。
“我先走了。”左震四两拨千斤,走为上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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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一回来就听王妈说锦绣病倒了。
大概是一个晚上的惊吓、担忧、寒冷,使她负荷不起了,左震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昏睡,而且发着高烧。王妈正在满屋子乱转:“二爷,躺下时还好好的,刚才我过来叫她,才发现烧得烫手,人都迷迷糊糊的了。”
左震在床边模了模锦绣的额头,触手处一片火烫。早知道这笨东西照顾不好自己,十二月里大冷的晚上,她敢穿个裙子、披肩就蹲在门口一整夜,不病才怪。
“你照顾锦绣。”左震吩咐王妈:“给她敷个冰袋,我去接医生过来。如果唐海找我,让他在楼下稍等一刻。”
眼下他里里外外有一大堆事情要赶着处理连坐下来吃口饭,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但锦绣病成这样,他哪能扔下她不管?把她交给别人,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自从遇见锦绣,帮她、护着她、照顾她,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说实话,左震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不是没见过比锦绣好的女人,论美丽、论家世、论聪明、论才华,锦绣都绝对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可是他就好象是中了邪,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破例,为她失态,并非出于刻意,只是莫名其妙地就这么做了。
锦绣醒来的时候,窗外漆黑,床头一盏灯,柔和地亮着。王妈正靠在床边打瞌睡,不对吧,她好象觉得睡了很久,怎么天还没有亮。左震呢,他也没回来?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而且浑身没有力气。是不是生病了?这样不舒服。锦绣慢慢地撑起身,去拿桌上的水杯,却看见杯子旁边放着几包药。
“啊,你醒了。”王妈被她的动静惊醒,“好点没有?”
锦绣莫名其妙:“我怎么啦?”
王妈叹气,“真是,都烧胡涂了,你又发烧又头痛地躺了一天,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锦绣一惊,看看外面的天色,“我睡了一天?现在什么时候了,糟糕,二爷说他回来接我去看英少,这下子可来不及了。”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睡得着?英少那边还生死未卜,她却在这里睡大觉!锦绣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先吃药。”王妈按住她,“医生说你受了很重的风寒,这两天都不准你出去,等你身体好一点再去看英少不也一样?再说你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怎么这样没用?”锦绣懊恼地把头埋进手心里,“什么都不会做,只会一天到晚给别人添麻烦。”
王妈道:“这有什么不好,外面的事,就让那些男人们出头解决吧。”
“二爷还没回来吗?”锦绣想起左震,他现在在哪里?
王妈笑了,“你一点都不记得了?这一天二爷总共回来三趟,找医生、买药,不放心极了,他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你都不晓得?”
锦绣愕然,是吗,左震在这个时候还抽身回来照顾她。
“都三点了,吃过药,再好好地睡一会儿,外边还下雨。”王妈拍了拍锦绣的手,“你安心养病,就算帮了二爷一个大忙了。”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微响,锦绣蓦地睁大了眼睛:“我好象听见二爷的车,他是不是又回来了?”
丙然.,来的是左震。
他一回来就直接上锦绣房里,月兑下黑色羊毛大氅,扔在椅子上:“锦绣好些没?”
锦绣默默看着他,他身上是件白衬衫、栗麻色背心,头发上还湿漉漉地沾着外面的潮湿水气,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了,双眼布满红丝,一眼就看得出他的疲惫。
左震抹了一把脸,在床边坐下来:“我去看过英东,他好得很,已经醒了,过一阵子就可以复原,不用担心。”
锦绣只是笑了笑,那一滴一滴淌下心头的温暖和酸楚,是什么?
他这么的在意她,一回来就告诉她英少的消息,他急着让她安心;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从看见他的那刻起,锦绣已经安心了。
“你不累吗?”锦绣柔声道:“我没事,你都忙了两天了,快去歇着吧。”
左震微微一笑,“睡不着。”他伸手模了模锦绣的额头,暗自舒了一口气,好多了,已经不烫手。
锦绣心里怦地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点希望,左震的手可以在她头上多停留一下——也许生病的时候,人总会变得敏感脆弱,希望别人的关怀,锦绣这样安慰着自己。
“暂时你就住在这边吧。”左震看上去淡淡的,“外面不安全,码头赌场银行接二连三地出事,恐怕百乐门狮子林也难保不牵连进去。”其实,他是不想让锦绣再踏进百乐门,他不想再看见她,为了任何理由在那里忍辱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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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三码头。
“二爷,我已经按您吩咐查过那只戒指的来路。毛记金行的老板说,这种百福字戒指每种花样只打了四个,账上记着,买家分别是去年年初到年中的客人。经过排查:有一只是城南周家少爷买去给老爷子贺寿的;第二只是盐班署李署长的姨太太送他的;第三只被一个东北皮货商早前买走,现在暂时没查出下落;最后一只,本来是锦江春少东家买了的,后来破落之后为了还债当掉了。”唐海站在左震面前,详细报告他两天两夜马不停蹄追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