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邵晖一直在忙着追查走私情报泄密的事情,如果不是巧合,今晚的事与一连几次私货曝光有关,也许对方想阻止他的追查,也许邵晖已经有所发现,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淹灭证据。还有,帮里内部有奸细,现在已经成了毫无疑问的事。
可是,英东也同时被袭?即使是对头寻仇挑衅,也应该把矛头指向青帮,怎么会对英东下手呢?难道这拨人与英东也有某种过节,不得不趁这边还没有提防警惕,来个先下手为强?
“点灯!”左震凝视着周围的一片狼藉,“查一查对方有没有留下痕迹。”混战之中,有时候遗落下来的一点东西,会成为寻找线索的关键。
灯光大亮,左震犀利的目光,停留在暗紫血迹中的一处亮光上——一只被削断的尾指,戴着枚赤金戒指。左震伸手拈起它,仔细端量,切口边缘是不齐的细细锯齿形……是邵晖贴身的锯尾刀!那枚赤金戒指,正面铸个“福”字,摘下来擦掉血迹,可见内面刻有“毛记”两个蚊蚋小字。毛记金行打出来的戒指。
左震眼中掠过一丝猎豹噬血前暗赤的光芒。他招了招手,机灵的小苞班阿三赶紧凑过来:“二爷?”
左震低低吩咐了几句话,站起身来扬声道:“高忠,派人送阿三回去。”又特意嘱咐一句,“记住,阿三,这件事一定要石浩亲自办,一旦揪出内奸,当场榜毙!”
“是,二爷!”小三响亮地答应。
左震一直看着他上了车,才转头淡淡对高忠道:“我去英少那边走一趟,你在这儿看紧,有什么情况,即刻通报。”
斑忠一迭声地“是是是!”擦了擦头上的虚汗,看左震的车驶远,才朝身后一拨手下火大地骂道:“还傻着站着等死啊,找不回晖哥,今晚当值的都得遭殃!”可真是出了鬼,明明布置得严严实实的防卫,怎么出这么大个乱子?二爷已经撂下话来,若再有什么不当心,自个儿的脑袋只好换个地方了。
左震的车上,开车的司机问:“二爷,现在英少在哪边?”
左震却道:“前面路口转头,跟上阿三他们那一辆。远远跟着,不要太紧。”司机愕然,二爷又使什么手段?刚才不是明明白白说要去英少那儿吗?
不过,给左震开了这么多年车,他也明白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二爷这么做,当然有他的道理。当年,左震刚出道的时候,曾经有个绰号叫“银狐”,其心计智谋可见一斑。只是如今他已经不大直接沾手江湖争杀,身份地位也不比从前,大家都恭恭敬敬改称一声“二爷”,没有人再那样称呼他罢了二黑暗如浓墨的夜色,空寂的街巷,阴暗角落里彷佛处处浮动着危险诡谲的气息。
“嘎——”的一声,尖厉的急剎车声,划破了夜的死寂。一辆打横拦截的黑色车子上跳下五六个人来,帽子围巾捂得严严实实,也不多话,端枪就扫。随着枪声和玻璃的碎裂声,被狙击的车内虽然勉强还击,却显然寡不敌众,一时间惨呼声起,鲜血四溅!
密集的枪声一停,狙击人当中一个矮小的身影先蹿了出来,一把拉开车门——车里四个人,除了阿三和另外一名青帮属下因为在后座,只是受伤以外,其余两个已经当场身亡。
“下来!〞那矮小的身影用枪指着阿三。旁边重伤垂死的那名青帮兄弟挣扎着刚要动,已经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枪击碎头骨!
“你……想干什么?”阿三肩上中枪,又痛又怕,声音打着颤。”
“左震叫你给石浩捎的什么话?快说!”来人趋前一步,枪口对着阿三的前额,“少说一个字,就别想活过今天晚上厂,阿三脸都青了:“二爷……二爷只让我上了车好好在后座趴着,听见任何动静不准妄动。”
“胡说!”那人急了,“他不是交代你找石浩办什么处置内奸的事么,再不说实话——”
身后突然响起急促而短脆的枪声,打断了他的话。他霍然一惊,转身看去,只见身后的几个同伙已经倒下一半,剩下的两个吓慌了手脚,端着枪一阵乱扫:“什么人,出来!”
黑暗的夜色里,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有两道雪亮的刀光,从左侧墙角处流星般掠起——来不及眨眼,甚至来不及惊叫一声,最后的两个人也仰天倒下,额头上赫然钉着一柄深嵌入脑的短刀!
指着阿三脑袋的枪口,簌簌地发起抖来。一地死人,惟一活着的只剩他和吓呆了的阿三。
“谁?”他大吼,声音都嘶哑了,“躲在老鼠洞里算什么英雄好汉!”一边朝着刚才发出刀光的墙角连开数枪,“滚出来!”可是,眼前一花,还没等他看清,一蓬血雾已经喷起。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刚才还握着枪的右手,那只手此刻已被一柄三寸短刀钉透!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慢慢对上他的眼睛。
手上传来麻痹的剧痛,在冷汗涌出来的瞬间,他看见一张冷静、优游、俊逸得令人胆寒的脸孔。
“二爷?!”他绝望地一声低呼,连最后一丝力气都随着鲜血汩汩流出体外。此刻他看见的,正是那个他最怕最恨、最不想看见的人,左震。
左震伸出手,像对待一个老朋友那样解开他的围巾,“你热得一头汗,还戴着围巾干什么?怕我看见你的脸?”
围巾下,是一张骇成死灰色的脸,络腮胡子,前牙微微暴突,眼睛是那么的恐惧和绝望。“何润生。”左震眼睛微瞇,“好,原来是你。”
“二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被逼的!”何润生吞了一口唾沫,颤声想要解释。
“那么,你说说看,是谁逼你的?”左震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是谁逼你,出卖青帮、背叛晖哥、残杀兄弟?”
“我……我……”何润生汗出如浆,“我不能说!”
左震的枪口,触模着他紧闭的眼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枪口射出子弹后的余温。而左震平静冷酷的声音,敲击着他快要绷断的神经:“你不说的理由是什么?”
“说出来之后,我死得更快!”何润生心一横,豁了出去:“除非二爷肯答应放我一条生路!”
左震唇边缓缓出现一丝冷笑。“敢这样和我说话,何润生,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不过你若是认为,我会这样放你走,你就错了。”他专注地盯着面无人色的何润生,“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现在杀了你,那是我网开一面。在青帮多年了,你该明白,我要你开口,至少有一百种办法——每一种都会叫你后悔,为什么没有赶紧死掉。”
何润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明白,他当然明白,青帮对付叛徒的法子是什么,而左震逼他开口的法子又是什么。求生还是求死,从他落人左震手里那一刻,早巳由不得他了。
左震淡淡地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你什么时候肯说话了,我就什么时候让你死。”
“喀喀”两声,惨呼连同骨胳碎裂声一同响起,何润生两条手臂,竟被硬生生扭断!“二爷——”凄厉而绝望的声音,回荡在寒冷漆黑的夜空里。
第六章
好冷。
锦绣蜷缩在宁园道左震宅前的大门外,时近凌晨,门柱上一盏苍白的圆灯,照着她蹲在一角的身子。寒气刺骨,她只穿了件跳舞时的梅子色罩纱长裙和一条黑色丝绒披肩,连个外套也没有,冷得几乎没有了感觉,只剩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