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说的是杨昭。
“是啊,这剑门关一战,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咱们总不能连这样的大事,都不跟杨督军商量一下。”叶知秋也接口道,“况且风烟不是也认为,杨督军并无恶意吗?”
他不提风烟还好,提起风烟,宁如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的话怎么能作准,现在她已经彻底中了杨昭的毒了!”
“谁说我中了杨昭的毒?”帐帘一起,风烟正从外面踏了进来。
“难道不是吗?”宁如海忿忿地坐回椅子上。
“宁师哥,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吵架的。”风烟轻轻笑了,“我是来参与讨论剑门关之战的部署的。可是一进门,就听见你在数落我的不是,倒想请教,我和杨昭怎样,跟剑门关之战有关系吗?”
宁如海一呆,“你不是来替杨昭打探消息的吧?”
风烟的微笑冷在唇边。事到如今,杨昭做了这么多,只要不是瞎子,就都看在眼里。可是一向敏锐的宁师哥,怎么就偏偏视而不见呢?
“到现在为止,在座的还有人认为,杨昭是王公公派来扯咱们后腿的人吗?”风烟看了看周围,都是军中的将领,大部分人保持缄默。
“那么,有没有人知道,粮草被烧之后,为什么会好端端地重新出现?瓦刺偷袭大营的那一夜,又是谁在营外阻截他们的?”风烟缓缓道,“还有铁壁崖一战,不用我再提了,大家都是亲身经历,其中凶险,想必还历历在目。”
“如果没有杨昭,各位还能坐在这里讨论什么剑门关之战吗?咱们到底是中了王振的计,还是中了杨昭的计,大家就用用脑子,好好地想想吧。”风烟说到这里,转向宁如海,平静地看着他,“宁师哥,其实这些,你心里也明白,何必还要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置大局于不顾?”
“你说我有私心?”宁如海跳了起来。
“难道你没有?”风烟的眼睛都没眨一下,“有没有,就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又不是傻子,宁师哥是因为她,所以嫉恨杨昭,她何尝不明白?只是一直以来,她不愿面对这个问题而已。
“原来你都知道……”宁如海喃喃地道。
“宁师哥,咱们跟着大人,这些年也办过不少大事,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风烟也站了起来,和宁如海面对面,“但今天的你,让我觉得脸红。关内多少百姓都在盼着咱们打退瓦刺,保住边关,你都忘了吗?杨昭是在帮咱们,还是害咱们,你真的不懂吗?是个男人,就应该站出来保护家园,而不是在这里昧着良心,争风吃醋!”
宁如海涨红了脸,“你——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有天大的本事,咱们跟瓦刺在战场上比试,怎么能给自己人使绊子?”风烟毫不退缩。
“你在教训我?凭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杨昭?!”宁如海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心中的怨恼直冲上头顶,“砰”的一声,把面前一张梨木茶桌劈得粉碎,转身夺门而出!
“陆姑娘,你会不会说得太重了?”叶知秋担心地问了一句。刚才一番话,风烟说得没错,可是宁如海却未必接受得了。
风烟望着那只被击碎的茶桌,轻轻道:“他会明白的。”
罢才她的语气,或许是说重了一点,可是她不能再看着他闹下去了。宁师哥一直是个明白事理,光明磊落的人,只要他冷静下来,决不会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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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姑娘,陆姑娘!”
日暮时分,一室宁静。风烟正在擦着手里的弓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呼声,划破了安静宁和的气氛。
风烟忍不住一蹙眉头,这又是谁,大呼小叫的。
“谁?”刚出帐门,就看见常六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像是出了什么事。风烟心里“咯噔”地一跳,就要开战了,这种节骨眼里,可千万别再出乱子了。常六是被从京里带出来护送粮草的随从,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这样慌张,想必是宁师哥那里又闹出什么动静来了。
“陆姑娘,快,快……宁大哥带着几个兄弟去剑门关了,还带着火药。”常六急得口齿不清,“他,他说要去刺杀瓦刺的大帅阿鲁台,还说不成的话就把他们的大营给炸了!”
“什么?!”风烟吓呆了。宁师哥真的疯了,他这不是去送死吗?且不说他能不能穿过层层封锁,模到瓦刺的大营,就算到了那里,难道他们都是些死人不成,会乖乖地等着他来刺杀阿鲁台?
“你怎么不拦着他呢?”风烟急了,“他疯了,你们也都跟着糊涂了?”
“我们拦不住啊,你还没看见,宁大哥一回来就到处找剑找火药,好像气得连话都说不匀了。他还说,宁可跟瓦刺狗贼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人看不起。”
风烟气得噎住,他这样,就教人看得起了?就算是英雄好汉了?早上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想激一激他,让他放下成见,重新振作,没想到他居然被激过了头,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
“听说今天早上你们在萧帅那里还吵了一架,会不会宁大哥是气不过,才要去拼命的?”常六擦了一把汗,“陆姑娘,你还是快点把他追回来吧,看样子也只有你才拉得住他了。”
“他们走了多久?”风烟拔脚就往外走,现在追出去,应该还来得及吧?从这里至剑门关,有将近两百里,一路上关卡重重,如果宁师哥落到了瓦刺的手里,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风烟!”刚出门,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叶知秋,“练兵场那边正在演练新阵势呢,一起去看看吧。”
“我现在要出营,改天再看也不迟。”风烟顾不上多说,从拴马柱上解下马缰,掉头就走。
“哎,等一等!”叶知秋见她面色不对,一把拉住她,“你这么急,赶着去哪里?”
风烟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件事:去把宁师哥追回来!
“风烟……”叶知秋叫不住她,在后面呆了半晌,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常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早上陆姑娘和宁大哥在帅营里那场争执!”常六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结果就是这样了。”
“这个宁如海!”叶知秋恨恨地一跺脚,他怎么就这么冲动呢,就为了风烟几句话,他连命都不要了?当真闯了祸,风烟这一辈子都要背负这笔良心债,他想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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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
一盏雕镂精美的紫铜灯,在杨昭的案头,散发着蒙蒙的亮光,照着杨昭沉静的脸,和他手上一幅羊皮制成的行军地形图。图上标着密密麻麻的注脚,还有朱砂笔圈点出来的地名,猛一眼看上去,还有点陈旧磨损。
外面风刮得太猛,好像要把整座营帐都撕裂掀翻似的,灯光也有点摇曳起来,忽明忽暗,映着杨昭眉心的一点沉郁之色。
风烟去了哪里?
下午派人去找她,就没在帐中;萧帅那里也不见她的踪影,连袁小晚都说不知道。
外面的暴风雪越来越猛烈,他竟有些不由自主地的心慌。这种心慌的滋味,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体验过了?如同一只小虫啮上了心底某处,倏而在上,倏而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