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一怔,她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气了?
“对了,你们是不是又和瓦剌打了一仗?”风烟看着他肩上的伤,“好像还挂了彩,怎么回事……”
“没什么,皮外伤而已。”杨昭微微一笑,“总算有惊无险,难为你还大老远地出营来迎接弟兄们。”
风烟不自在地道:“其实,我是想说……”
杨昭困惑地看着她,这丫头一向心高气傲,任性倔强,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嘲讽他,都从来没怕过,还有什么话,让她这么难出口?看这样子,不像是来挑衅的。
“那个……”风烟的手心都快要冒汗了,“谢谢你带着虎骑营去铁壁崖,如果来迟一步,我们就遭殃了。”
“这是我分内的事。”杨昭释然,“不必那么客气。”
“风烟——”后面传来宁如海的呼声,“冰天雪地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宁兄弟也来了。”杨昭在马上一抱拳,今天是什么日子,连宁如海、陆风烟这样视他如眼中钉的人,都改了性子。
“我不是来接你的,我来找风烟。”宁如海硬邦邦地道,“怎么敢跟指挥使称兄道弟。”
“宁师哥!”风烟忍不住脸色一沉,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昨天在铁壁崖,杨昭才救了他们大伙儿的命,总该说个谢字;就算他有成见,不觉得感激,至少也不该这样恶言相向吧?
杨昭却早已经习惯了,淡淡一笑,纵马向前驰去,“那么不打扰了。”
“等一等——”风烟失声叫了起来,他怎么走了,她费了半天劲,想要说的那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呢。
杨昭闻声勒住了马,也没回头,“还有什么事?”早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改变对他的敌意,是他有点可笑,怎么能指望和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我……”风烟鼓足了勇气,磕磕绊绊地终于说了出来,“对不住。以前误会你了。”
杨昭的背影轻轻一震。
此时,此地,这样一句话,出自风烟的口,他实在有点不相信。
“你疯了吗,”宁如海也是一愕,“风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杨昭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明白。”
“我知道,可是宁师哥,以前很多事情,咱们的确是误会他了。袁小晚刚刚跟我解释过,杨昭并不是帮王公公来督军的,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说。”
宁如海不怒反笑,“袁小晚?那个妖女的话你也相信?你忘了当初是谁用毒蜘蛛暗算咱们的。”
“宁师哥!”风烟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不要那么武断,很多事情跟咱们知道的有出入,总要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武断?”宁如海瞪着她,“你是不是中了杨昭的邪,袁小晚是他的手下,当然帮着他说话,这也算解释,我看是狡辩吧。”
“可是,我就是相信他!”风烟冲口而出。
“你!”宁如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相信谁,袁小晚,还是杨昭?为了他们这种人,你要跟我翻脸吗?风烟,你太让我失望了。”
风烟倔强地扬起头,“宁师哥,杨昭决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宁如海气极,指着风烟道:“好好,风烟,你说得好,才几天工夫,你就被杨昭迷昏了头了!除了一张脸生得俊,他还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教你连黑白都分不清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风烟的脸色发白了。
宁如海月兑口道:“我还有什么意思?我看你八成是迷上了杨昭了!”
“啪!”清脆的一记耳光,落在宁如海脸上,顿时浮起殷红的指印。
风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颤,听起来有点干涩,“你也该说够了吧?我帮杨昭说话,不是想要讨他的好,而是因为我觉得他委屈。”
宁如海呆住了,“你……你为了他,跟我动手?还说什么,他委屈?!风烟,你以为我是瞎子吗?你对杨昭动了心,我早就看出来了!自打我从京里回来的那天起,就觉得你不对劲,整天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不要说了!”风烟手里的马鞭重重挥下,“啪”的一声,座下白驹昂首一声长嘶,疾风般卷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宁如海这几句话,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杨昭一直没回头,也没说话,可是方才那番争执,他一定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以后还怎么见他的面,宁师哥说她迷上了杨昭,为什么她会那么生气,气到失去了理智,甚至还动手打了宁师哥一记耳光I
迷上了杨昭?她有吗,不会吧?
“风烟!”宁如海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他这是怎么了,昏了头吗?来不
及多想,已经打马追了上去,“风烟,你别走啊!”
周围只剩下一片寂静。大家脸上都是一片尴尬之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佟大川和赵舒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看着杨昭的背影。
“杨督军……恼了吧?”赵舒小声问。
“你说呢?”佟大川白了他一眼。打了胜仗,高高兴兴地回来,偏偏冒出一个宁如海大触霉头,别说是指挥使,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恨得牙根儿痒了。
“你们几个,在后面嘀咕够了没有?”杨昭回过头,“还不赶紧带着手下弟兄们回营去。”
“可是指挥使,刚才字如海说的——”
佟大川还想多说,杨昭的脸色却一沉,“我叫你带他们回营。刚才的事情,我不想再听见有人提起一个字。”
“是。”佟大川没敢再说,答应了一声,挥手向后面的队伍道,“回营!”
虎骑营的人马开始向大营滚滚驰去,杨昭却还是停在原处,一动也没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周围冷冽的空气里,似乎都还荡漾着刚才风烟清澈坚持的声音,笨拙地为他争辩。她涨得通红的脸,和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那句“对不住”,她欲言又止困窘的模样……忽然之间,想起在萧帅的接风宴上初次见她,她不屑和挑衅的眼神;想起她三闯虎骑营,那种毫不掩饰的憎恨,毫不畏惧的骄傲;想起在靶场里她拉不开弓弦,那一瞬间无助的倔强,还有出兵黄沙镇之前,她在马上一回头,眼里的—抹不忍心。
片刻之间,百般滋味上心头。
陆风烟,她的名字叫风烟。风霜万里,烽烟滚滚的边关大漠,仿佛是天意,注定在这里,在这时,遇见这个叫风烟的女子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
明月夜。
算算日子,是十五了吧,月色难得这样清圆。风烟托着下巴,坐在桌边,对着烛台发呆。
从铁壁崖回来好几天了,风烟几乎没出过自己的营帐。说是养伤,其实伤早就没事了,她是不愿意和杨昭、宁如海、赵舒他们碰面。那天众目睽睽之下,宁师哥把她和杨昭说得那么不堪,人人听得明明白白,真不知道以后还怎么见面。这几天,练武场、靶场、马房,风烟都没去过,闷都快闷出病来了。
帐帘半卷,月光越帘而入,如银如霜。
不知哪一营有人吹笛子,声音时断时续,远远地飘了过来。听调子,像是江南的采莲曲。这本是一支轻快俏皮的旖旎小调,是水乡的少女们轻衫扁舟,采莲戏水时哼在嘴边的,但此刻,在荒凉的边关,月圆的夜晚,用清冷的笛声吹出来,却有种格外的凄凉之意。
风烟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此刻也不免起了思乡的情绪。在京城,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华灯初上,车如流水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