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啦?你在看什么啊?”她一面打哈欠一面问。
??“女子防身术。”
??“什么?你看这种东西作什么?”
??“看了好教信芬啊!她最近常加班,我放心不下。”他头也不抬。
??“老天!我才是那个需要学女子防身术的人呢!”夜光好笑地说:“我工作上冒的险可比她大多了。”
??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对,我怎么没想到?”他放下了书:“我希望你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个东西,不过总是有备无患嘛!来,咱们练练!”他站起身来,兴奋地摩拳擦掌:“太好了,我怎么早没想到?先和你练练也有好处:等我练熟了一点再去教信芬,就不会闹笑话了!”
??“你拿我当实验晶啊?”她瞪起眼来作生气状。
??“唉呀,好小姐,拜托啦!这是两蒙其利的事嘛!”
??她莫可奈何地看著他。“你真的会吗,文弱书生?这种按图索骥法实在——”
??“唉呀,安啦!你以为歹徒里有几个黑带高手啊?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给外行人用的,我只不过是扮演歹徒而已。要挨打的是我呢!来,趴在地上,好像你刚刚被人从后头推倒一样,”他瞄了他的教材一眼:“好,现在我从后头接近你,你翻过身来面对著我,看看能不能用一脚勾在我的脚跟上,另一脚抬起来踢我的膝盖——喂,可别踢得太重啊!”
??夜光照著他的指示做了。第一次没能成功,因为她的反应太慢了;但是第二次,她成功地将他掠倒在地上。“成功了!”她兴奋地叫了出来,觉得很有成就感。
??宏文愁眉苦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说了这玩意儿有效的吧?再练练怎么样?”
??夜光的兴趣被勾起来了。他们又试了两种防身术,练习得非常努力。她的脸孔因为体力劳动而泛红,长发因剧烈的动作而零乱。半个小时之后,夜光的体力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只好躺在地上喘气。
??“起来,懒骨头!”宏文跪在她双腿两侧,上半身俯看著她,一面摇著她的肩膀:“你这样就不成了吗?我们还有一个动作要练呢!快起来,我是可怕的魔鬼教练!”他作出凶狠的表情,惹得她笑个不住。
??“小表,你再不起来我就呵你痒了!”他呵著手指威胁道。
??“不行!”夜光尖叫,拚命去抓他,扭著身子挣扎著想坐起来。她最怕痒,别说真的被呵了,光是想到都忍不住要笑。可是偏偏一笑就全身无力,方才学的防身术也忘了个一乾二净。宏文大乐,不断地作势要呵她。虽然他连碰也没碰到她,夜光已经笑得扭成了一团
??他们两人都没听到门铃的轻响,也没看到门把被轻轻地转开。那个男子扒开了门,看到的景象只是:一男一女在地板上扭成一团,嘻笑不已。
??“你再这样我要叫『强暴』了!”夜光咯咯笑道:“说不定会有个李小龙来救我!”
??“你没救了!”他宣布道:“来嘛,我们再做一逼。要不然等双胞胎醒来啊,可就再也休想!”
??“不要闹了,宏文,”她拚命地止住了笑,努力地想控制住自己:“让我起来,我得准备去上班了!我可不打算整个下午都耗在这里和你——”
??空气里某种死般的沈静惊动了她。她惊愕地抬起头来望向了门口。她的笑声在这一刹那间冻住了。“商勤?”她困惑地问:“怎么了?你——”
??他的眼睛冷得像冰,他的嘴唇抿得像条线。他的脸上带著那样强烈的鄙视和愤怒,慢慢浏览过他们两人的身体,然后一言不发地提起手上的花束,“啪”一声折成两截,往地上重重一丢,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出去。门“碰”的一声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了起来。
??关门的声音惊醒了夜光。他在生气?他为什么这样生气?夜光狂乱地想,而后突然清楚明白地知了他生气的原因:他看到她和宏文跌在地板上扭成一堆,立时又把事情往最坏的可能去想了!老天哪,他以为我们在亲热,甚至以为我们……她又气又羞地涨红了脸,挣扎著要推开宏文——后者还傻不隆咚地呆在原地不晓得动弹,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搞得一头雾水。“让我起来!”她气急败坏地嚷:“宏文让我起来呀!”
??“噢,喔,”他爬起来让她起身,看到夜光冲上前去开门,忍不住在后头喊:“到底怎么一回事?那个家伙是谁呀?”
??但是夜光已经冲出去了。从楼梯上往下看,公寓的门紧紧闭著。他已经走了!她惊慌地想,天哪,我一定要追上他,我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让他带著这样的误会回到埔里还是什么鬼地方去,我必需和他说话!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街下了楼梯,却因为冲得太急,在离底层还有四阶的地方失去了重心,一绊之下,她整个人往下扑跌。夜光手忙脚乱地想稳住自己,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身子沈重地滚了下去,跌得几乎出不了气。
??“夜光?”宏文惊恐的叫声从上头传来,接著是他奔跑下楼的声音。他在她身边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夜光,你没事吧?”
??但这并不是她想听到的声音。“他走了吗?”她焦切地问,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全然不去留意:“拜托,宏文,帮我看看去!他走了吗?”
??他站起身来打开了门,到街上去探看了一会,然后无可奈何地走了回来。“走掉了,”他说:“已经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喔,我的天!”她绝望地擂著自己的腿,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的天!”她啜泣道,再也掩不住声音里的伤痛和挫败。
??宏文吓到了。因为夜光绝不是动不动就哭的泪人儿。“嘘,别哭,”他笨拙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很疼吗?伤了什么地方了?”
??只有我的心……夜光咽下了一声啜泣,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又站起来走动了一下。“没有,没扭到,也没摔断骨头。”至於我的心,只有留著一个人的时候再去检查了,她默默地想,抬起眼来对著宏文微笑:“真的没事。我应该更小心一点的。这是我第二次在这楼梯上跌跤了,不是吗?”
??“你笨嘛!”他咕哝道,扶起她来走上楼去。
??回到屋里的时候,夜光已经觉得自己好得多了。她其实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她还算幸运的,这一跌只在身上留下了几处淤伤。她很可能跌断骨头的……谢天谢地,如果是她的手受了伤,没法子再弹钢琴……夜光打了一个冷颤,禁止自己再往下想。
??宏文已经拿了红花油出来,摆在客厅的桌子上,又递了杯水给她,押著她往下喝。“我在替你放热水,你待会儿去浸一浸。出来以后再揉一揉。我看你今天是没有能耐骑脚踏车去上班了,改搭计程车吧。”他皱著眉头看她:“好啦,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说给我听吧?”
??夜光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你想那些花还有救吗?”她深思地道,眼神专注地看著地板上惨遭池鱼之殃的花束:“还是都已经完蛋了?”
??宏文耐著性子站起身来,把那花束拿起来检查。女乃油色的鸢尾花办有些伤损了,但是艳红的山茶则完整无缺。宏文深思地道:“我想是还有救。他折断的部份大半是枝梗,我们只要把花茎修一修就行了。”他对著她挑起了一边眉毛:“这是不是某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技俩,用来警告我少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