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广告吗?”他又在看她了,那以前一样专注的根神。仿佛他全副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一般。就是这样的眼神,使得她曾经以为……她颤抖了一下,硬将那突然浮起的记忆压了下去。
“事实上是……照顾小孩。”她试着漫不经心地说。
“你喜欢照顾小孩?”
“很明显嘛!”她酸酸地顶回去。但这话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他只是紧迫钉人地问:“你怎会辞掉连进昌那边那个工作的?”
“我……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她简单地说。
“我为什么觉得你说的不是实话呢?”
“我并不需要每件事都告诉你。”她再度看看她的表,我真的该走了。”她说,抬起眼来看他,脸上写满他防卫的表情。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来,横过桌面,将她的手握在手中。他修长的手指着她。
江梦笙的心脏跳到了喉头。他的抚触使她颤抖。她试着将手抽回,但他握得更加紧了。
“没有婚戒,”他深思地说,“我以为你早该结婚了——你应该是有着很多追求者的。”
“我——对结婚不感兴趣。”她僵硬地说。
李均阳惊愕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你既然在照顾小孩,一定会想要自己的小孩吧?”
江梦笙僵住了。这个话题太危险,而且……而且他是那样神通广大的人,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小豪的事吧?
“这好像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吧,李均阳?我们可以撇开这个话题了吗?”她僵僵地问,把手抽了回来。
“那么男朋友呢?或者是……未婚夫?”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追问。
她真想大笑。在他之后,她早已无法接受任何男人了。她曾经爱得如此深切,以至于在梦想碎裂之后,她整个人冻成了严冬。她再也不相情任何男人,再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人间世上,她只剩下了小豪。只有他是她能爱的,也只有他是她想爱的。
一想到小豪,江梦笙的脸立时柔和了下来。李均阳的眼神变得锐利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我的生命里现在只有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了。”她轻轻地说,嘴角里带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话一出口她才想到:这些话里的意思定然会被他完全弄拧。但她不在乎。他爱怎么想都随他去。反正过了今天之后,她也压根儿没想再见他了。
他僵住了,下巴绷得死紧。“我想我们该走了。”他的声音哑得可怕,眼睛冷得像冰。但这顿午餐的结束使得梦笙如释重负,实在没有情绪再去顾及他的心情。她很快地站起身来,走出餐厅。
他在交通繁忙的马路上把车开得飞快。江梦笙闭上了眼睛,不想多瞧。只晓得身边这人阴沉得可怕。幸亏我就要回家了,她想,只要我们在路上不发生车祸。只要回到家里,我要当着他的面把门甩上,再也不要去经历:被迫与他相处的磨难。
十五分钟后,车子在月梅的公寓外戛然停下。江梦笙伸手开门,却发现那门上了锁。她看了李均阳一眼,他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她本能地害怕起来,再度去推那车门,门还是纹风不动。
她徒然地推着门把:“拜托你打开它好吗?”
“告诉我他是谁,梦笙?那个使你只一想及,眼色便化为春水的情人是谁?”他对她的请求置之不理,声音里隐藏着狂暴。她僵住了,眼睛睁得老大。
“那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曾经是我的。”他柔和的呢喃。视线落在她柔弱的唇线上时,他的眼睛变暗了。
“不!我……我……那几年前就结束了。”她咬着牙道,因他竟然提起往事而恨他。
“我仍然记得拥你入怀是什么样的滋味。不管你在你我之间推开了多少距离,那记忆是不会消失的。而你也记得。我可以从你的眼里看出来。”
“不!”梦笙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天哪,他怎么可以这样自信?而他的眼神是不容许挑战的。她的身子本能地往后缩,“我已经把这些事给忘了。我不想记得。那些记忆令我呕吐!”
“骗子。”他笑了,伸出手去轻抚她丝般的头发。“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别碰我!我恨你!”她激动地叫道。李均阳的嘴抿紧了。他抓住了她一把头发向后拉,逼得她仰起头来。“不……不要!拜托,别……”在了解到他的企图之后,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了。她试着躲开他,但头上传来的疼痛使得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不?”他低语,看进了她的眼睛。他清凉的气息拂过了她的脸颊,“既然你恨我,那么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的了。”他慢慢低下头来,嘴唇刷过了她的脸。
她开口打算斥责他,但他借此机会吻了进来。发现了自已所犯的错误,她开始死命去推开他那纹风不动的胸膛,泪水滚下了她的脸。感觉到了自已体内的骚动,她挣扎着压抑它。在这一刹那里,她恨她自已甚于恨他。
他的嘴柔和而温暖,探索而饥渴。她记忆深处那甜美而熟练的吻啊!这已超过了她所能忍受的极限。她死命将自已从他怀里拉开。她的头发几乎因此被连根拨起,而她因那剧痛而猛吸了口气。
“让我出去!”她哽着声音道,愤怒地擦去脸上的泪水。
“拜托,梦笙,你听我说——”
“让我出去!”她重复道,声音高昂而颤抖,眼睛连瞧也不瞧他。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按下了仪表板上的一个按钮。一发现那门又可以开了,江梦笙立时撞出了车子,头也不回地向里跑去。
第三章旧爱
两天以后,江梦笙搬进了罗家。她搬得很匆忙,许多事全亏纪月梅帮忙。罗景光如约前来接她。月梅帮她把行李放进那辆黑色的在房车里,和她道了别。车子向内湖驶去。
小豪很乖,睁大了眼睛打量着车里的一切。梦笙则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她累坏了。过去几天里,她没有一夜能得好睡。事实上,自从那天在餐馆里和李均阳处过之后,她就一直睡得很糟。她的思绪极度混淆。李均阳那一吻一直在她脑中盘桓不去。
她本来以为他会再打电话来的,但他没有。自那天以后,她再也不曾见过他,也不曾得到他任何消息。她对自己说:我很高兴。我恨他,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了。然而她的感情,即使是对她自己,也并不曾说了实话。过去那长长的三年里,她仿佛是睡了个很长的觉,却终于被这重逢来惊醒。所有刻意压抑的心情都蜂拥而来,所有的痛苦都在她心里重行燃烧。
在过去的三年里,她已经在心里为李均阳建立起一个固定的形象:他是无感的,强硬、冷酷而自私的,对忠贞诚信全无概念,只晓得他自己的享乐。她因这一切而恨他。他曾经玩弄过她,厌倦了她而后抛弃了她。她的心碎了,自信和自我评价全毁了,而他并不曾因此受到一丁半点的责备,只抛下个怀孕而孤独的她,愁惨而不知所措。这形象已在她心里镌刻了三年之久。每回想到他,刀子能感受到的便只有痛苦和恨意。
重逢并不曾改变这一切,只是逼使她去认知他的另一面。那使得她爱上了他的那一面。他并不是个易于了解的人。他们短促的交往过程充满了甜蜜和激情,而李均阳并不轻易谈及他自已。他是个非常隐私、自性取足的人。但她仍然自他所说的话、他对待别人的方式以及别人对待他的方式里看出了许多。她不能不承认他是仁慈的、吸引人且温柔的。他强壮、充满智慧,对人类充满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