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雪岚气得脸都绿了:“你好像以为他只要对着我勾勾手指头,我就会倒进他怀里去似的!你以为他是谁呀?你又以为我是谁呀?”老天哪,他真的把她当成肉骨头来抢了是不是?她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狂乱地想把伯渊的那一吻给推出脑海。
“你不懂!我老哥是个公子,手段高明,女孩子一向被他骗得团团转。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就跟换衣服一样快——”
雪岚把话筒拿远了些,不想再听到那些可怕的言语。“我知道了。”她冷淡地说,突然好想摔电话。
“他的劣迹多着呢!你一定得相信我——唤,天,我老板来了!我得走了,雪岚,记得我说过的话,还有,”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记得我爱你!我明天会再找个时间给你电话。”他匆匆地挂了电话。
雪岚麻木地挂回了话筒,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一阵子。她早已感觉到这兄弟两人之间源远流长的争执及敌意,今晚仲杰发现他哥哥回家后,这种敌意更是浮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而这一回他们争执的重心是她……或者说,仲杰以为是她。根据仲杰的理论,伯渊对她所表示的一切兴趣都只基于一个前提:因为他认为她属于仲杰,所以想将她夺为已有。仲杰的话是真的么?雪岚困惑地摇了摇头,想到他的温柔,他的坚持,他的暴烈……如果仲杰所说的是真的,他岂不是应该甜言蜜语地引诱她么?怎么可能反而这样反覆无常地对待她?更何况,他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她早已和仲杰解除婚约了。而他那样不厌其烦地照顾她,带着她走入一个新的生活,为她安排开刀的事,又邀她住到自己家里……这一切的安排,岂不好像都在为她重回仲杰身边铺路一样?仲杰的理论根本说不通嘛!雪岚对着自己摇了摇头,断定仲杰只是反应过度。然而即使如此,他所说的话仍然使她不快:并且,再一次勾起了她想遗忘的、今早所发生的事。雪岚揉了揉自己额角,觉得脑袋又已开始作疼。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回图书室去,拾起那本看了一半的书回到自己房里,疲倦地锁上了门。
第八章
秘密
第二天早上,雪岚吃过早餐,下楼去拿报纸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伯渊。他站在餐桌旁边,正在给自己倒咖啡。他穿著一条褪色的牛仔裤,一件淡蓝色的运动衫,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血色已经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整个人看来清爽、整洁,并且——英俊得教人心跳。
“早。”他简单地向她打招呼,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
“早。”雪岚紧张地道。虽然已经吃过饭了,但为了不至于手足无措,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当他移动的时候,她注意到他还有一点跛。
“你的脚还疼吗?”她忍不住问。
“有一点。”他不耐地道。
“那……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他耸了耸肩。“快闷死了。”还是那种不耐的语气:“如果继续闷在屋子里,我大概会疯掉。”
“那就出去走走嘛,又没人拦着你。”雪岚淡淡地道,刻意装得漠不关心。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没有?”他突然问。
“呃,”她别过身去,小心翼翼地在咖啡里放糖和女乃精,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还没有。我才刚起床,脑袋还没开始工作呢。”
“那么我们一起出去怎么样?吃个野餐什么的,在外头待上一天?”
他的声音里没有愉悦,也没有邀请:他的眼睛深不可测,他的表情像一幅抽象画。一股怒气从她心底很快地窜了出来。雪岚昂起了下巴,毫不客气地道:“我不认为你真的想和我出去。”
“那你就错了。”
“是——么?”雪岚拉长了声音:[这么说来,您阁下是那种睡得全身发僵,以致于一早起来连笑都不会笑的那种族类罗?”
他坐直了身子,眼光像剑一样地扫了过来。雪岚的心跳停了一拍,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么反应。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笑了,并且是,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一个阳光一样的笑容,笑得她的心小鹿般乱撞。
“对不起,雪岚,我们从头来过。”他咳了一声,彬彬有礼的道:“纪小姐,你愿意陪我去野餐吗?”
雪岚忍不住笑了。她怎么能拒绝那样的笑容呢?“我很乐意。”她说。
“好,那我去准备一下午餐,再去看看车子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半个小时后在车库碰面,可以吧?”
雪岚点了点头,看这他硕长的身影向厨房走去,一股强烈的喜悦贯穿了她的全身。和伯渊出去玩上一整天!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她匆匆地上楼去换衣服,注意到明亮的阳光自窗口的垂帘穿了进来。
他们去了花园新城,然后步行到兰溪。溪边石径上覆满的林木将阳光滤去了许多,徐来的清风更吹得人心旷神怡。溪水极清,淙淙的水声晶莹如玉。伯渊整个人都松驰下来了,而雪岚不由自主地要拿他和仲杰来比较。仲杰对户外生活一点兴趣也没有,对大自然的美与和平也全然没有感应。他的生活里只有野心和目标,也因此充满了规律和速度。和他一起在乡间小道上漫步简直不可想像的事……
他们在斜坡上铺了一方毯子,撑起了一把大大的阳伞。不知名的山鸟在他们头上唱个不休,底下的溪水潺潺吟唱。微风送来野花的香气,极目所见的树木和草地青碧如洗。伯渊放下野餐盒来,将他准备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开。水晶盅里有着鲜红的荔枝及莲雾,竹蓝子里摆着三明治、果汁,还有一些卤味。雪岚愉悦地吃着,享受着这种全然的轻快和野趣。他们谈得不多,但彼此都觉得十分自在。而后伯渊打了一个呵欠,将一条多带的小毯子卷了起来当枕头,向后一躺,问,“我睡一会儿你不介意吧?”
“我不认为你真的在徵求我的同意!”雪岚对着他皱了皱鼻子。
“没错。”他笑着,又打了一个呵欠,然后闭上了眼睛。他很快地沉入梦乡,呼吸变得平缓均匀。雪岚低下头去看着他,清楚看见他脸上还有著疲病的痕迹。他还没完全痊愈呢,她心疼地想,怜惜地轻轻拨了一下他前额的头发。这是一个很亲密的手势,她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自己和这个人十分亲密呢?雪岚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那一夜的回忆突然间回到她的脑海。雪岚颤抖了一下,急忙站起身来。仿佛只要这样,她就可以把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全然忘记。然而当伯渊这样接近地躺在她身边的时候,要想否定她的记忆实在是太困难了。雪岚深深地吸了口气往外走去,开始了她的探险。
她沿着石板铺就的长阶往上走了一阵,而后月兑下脚上的凉鞋走进溪中,一手拎着鞋子,一手撩着裙子,顺着水流往下走。冰凉的溪水使她暑意全消,河岸上遍生的野花引出了她脸上温柔的笑容。她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拈起了一柗圩仙?男』ā?
她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但却本能地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猝然回过身来,正正地看进了伯渊深沉的眸子。她惊喘,手上的小花跌进了水中。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你的。”他从他倚靠的那棵树上直起身子,朝著她走了过来:“我只是忍不住要看你。像这样的站在水中,你看来就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我想我一直到了现在,才明白曹子健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