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们乖乖应着“是”,一伙人逃命也似的跑了。
慕容宁飘飘然跳到店老板面前:“老板,没事了。”
店老板很可能是吓坏了,脸上虽然拼命在笑,但笑得十分僵硬:“多谢女侠!”
这时,四周的客人们也纷纷赞叹出声:“真亏了这位女侠啊。”
“是啊,这样年青,这样美丽,竟然有这样好的身手。”
“实在是愧煞我们男人了。”
慕容宁愈加欢喜了,高高兴兴学着故事里的侠客说话的口吻说:“行侠仗义,原是我江湖人的本分,老板你不用谢了。”
店老板僵着脸笑笑,没有再出声。
慕容宁也不以为意,明眸婉转,只在众人之中寻找柳吟风。一眼看到方才坐在房中不肯出来的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人群中凝望自己,只是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赞同。看到她眸光望过来。便即一声不响地转头回房去了。
慕容宁只觉心中一阵阵的不快,有不平之事在眼前发生,他不管,自己管了,他怎么倒还这样一副难看的表情。想到这里,十分的不高兴,也不再理会店中众人的喝彩,一径追柳吟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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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被撞开的房门,正在很明确地宣示慕容小姐此刻不快的心情。
慕容宁走到房里来,小脸儿绷得紧紧:“柳吟风,我有话要和你讲清楚。”
柳吟风很平静地看向她:“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要和你讲清楚。”
“你先说!”
“宁儿,你先说吧!”柳吟风奠名地一叹,带点难以察觉的苦涩和凄凉。
慕容宁却只是盘算自己应当怎么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柳吟风,我从小就敬重侠义为怀,愿意帮助别人的英雄大丈夫。我十二岁那年听到你的故事以后,就把你当成了我心中最了不起的男人。我发誓要嫁给你,要做你的妻子。为了这个,我拒绝丁一个又一个的婚事,和爹娘吵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还忤逆爹爹,跑出来跟你流浪。只为了你是我心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为什么,你和我所知道的完全不同。你不肯帮助卖身葬兄的女人,你不肯救要被人的女子,只当是你看出了这是我在演戏,并没有什么。你不肯出钱替人赔面钱,那是你有你自己的原则,原也应该。你在我被挟持时不受威胁,那是你知道我有自保之力,你不去扶那个老人,那是你江湖经验充足,早看出其中有鬼。这些都没有关系,既然你时常冲我发火,动不动端起一张黑沉沉的脸来对着我,我也不恼怒。可是你怎么可以看到不仁不义的事而视若无睹,见到有弱小受欺凌而袖手旁观,即使你不是大侠,只要是有血性的男人,就不该完全无动于衷啊。”
柳吟风只是冷笑:“我为什么要行侠,我凭什么要行侠?我不是你们这些世家小姐公子,吃饱喝足之余,跑出来管一两件小事,然后全天下人一起管你叫少侠。我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浪人,凭什么吃着自己的粗茶淡饭,却要去管别人的不平之事。行侠?说来好听,不过是做些吃力不讨好,还会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事。凭什么我要替旁人去出生人死。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哥哥故意要追奸你,客店里所有的人都只当没看见吗?还记得你被你自己想要帮助的人讹诈吗?人性凉薄至此,我为什么还要满腔热血。那样的所谓壮志豪情是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的东西,你理智一点现实一点吧。”
“理智?现实?”慕容宁握紧了双拳激动得不能自己,“任何人都可以这样说,你不可以啊。你初出道时,为了一个平民,得罪正道大派,惨被欺凌压迫而不悔,这样理智吗?现实吗?你为了帮一个书生夺回被强盗掳走的妻子,一人一剑,冲人匪巢,血战三天三夜,浑身浴血遍体伤痕,在助人家夫妻团圆后,连名字也不留,就那样一笑而去,这样理智吗?现实吗?你夜上两狼山,将官府通缉多年的四名黑道巨恶一一击杀,然后带伤奔驰近百里,赶赴另一个战场,救助定远镖局不被强仇灭门,以致于真元耗尽,几乎丧命,这样理智吗?现实吗?还有那许许多多,我说都说不清的事,哪一件是理智的,现实的?而现在,你要我去学你的理智和现实?”
“许多许多年前,我也曾满腔义愤,指责那些成名侠客不肯真正帮助别人,不肯真正为大家做一些事,想不到,今日竟还有人用同样的口气来质问我。”柳吟风凄然一笑,无限落寞,“是的,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的傻,真的相信这个世上有公理,有正义,真的相信,只要自己真心待人,人便能真心待我。真的拼了命去为别人行侠仗义。可是,你知道,我得到的是什么吗?我得罪了名门大派,那些大门大派,宗师级人物有志一同地来压制我,无论我做了什么事,他们永远是用淡淡的口气说:‘就是一个不知轻重的冲动年青人。’于是我所有的努力都被抹杀。这些年来,我从来不曾被他们承认过。我助那书生得回妻子。可是在许多年后,我无意中和他们遇见。他们拼命地向我道谢,请我喝酒,酒里却下了断肠的毒药。原来所谓的偶遇根本是我的仇家故意安排,要借他们的手来要我的命。而他们为保自己的安全,毫不犹豫地往我的酒中投毒。若非我功力深厚,压住毒力,拼杀敌人,早已丧命多年,埋骨他乡。我将官府要捉拿的大盗击杀,可是官员们为了争功,一字不提我所做的事,还暗令差役将我赶离辖境。我带伤帮助定远镖局抗敌,可是定远镖局最后全体撤退时,却是毫不犹豫将我丢下,任我一个人,身受重伤,面对死亡,苦苦挣扎。十多年来,无数次的行侠仗义得到了什么?我依然是两手空空,不被江湖大势力所承认的浪人。我设有钱财,没有知己,只有一身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每到风雨之夜,就折磨得我全身疼痛。慕容小姐,你还指望我做什么样的侠客。”
慕容宁从来不知道世界上可以有这样残忍的事,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良久良久,方才无力地说:“我们行侠,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可也不是为了失去什么?”柳吟风的语气中有一种极度心死的漠然,“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母亲。守了十几年寡,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当年我离她而去时,曾发誓要闯一番事业,带着满身的侠名,来接我的母亲。可是最后,我却一事无成,平白结了无数仇家。我除了每年悄悄去探看母亲一两次外,什么也不敢做,甚至不能长留在母亲身边侍奉他。因为害怕被我的仇家发现行踪,将来会伤害母亲。我只得忍痛欺骗她说自己长年在外经商,一次次看母亲失望的眼神。我一个人独行天下,不敢交朋友,不敢娶妻子。不敢与任何人接近,害怕将灾祸带给别人。我随时都会面对埋伏暗杀,永远不敢松怠。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可以说是我最清闲的时光,因为大部分人都查出了你的底细,不欲结怨于慕容世家,所以只好等你离开以后再找机会。行侠仗义,让我连做人最基本的快乐都失去了,你还指望我行什么侠?告诉你,你所知道的英雄侠客美女佳人只不过是故事里的人,在现实中也许会有这种人,但在三年之内,如果他们还不变得像我这样的话,那就已经变成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