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宁向往着未来的幸福生活,立刻勇气倍增,信心百倍,把个方才的伤心全忘怀了,明眸流转,笑着说:“不一定非要葬父瞩,葬兄还不是一样?”
慕容若想也不想,立刻摇头。
慕容宁贴近过来,娇滴滴地说:“好哥哥,为了你妹子的终身幸福,你就委屈一点吧。”
慕容若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一刻,他深切地明白,自己不应该叫慕容若,而应该叫慕容苦才对,真是,真是——好苦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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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吟风在客栈中要了一间房,才闭目假寐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得耳边不断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令得自己无法人睡。烦躁之下,叫来了小二,问到底是什么事。
小二只是神色古怪地说有个女人死了哥哥,无处可葬,在院子里卖身葬兄呢。
柳吟风皱眉,卖身葬亲人的事不是没见过,不过怎么着也该是在大街上吧,怎么会跑到客栈的院子里来了。
小二干笑着说:“那姑娘挺可怜的,在大街上又总有不正经的人调戏她。我们老板看她凄惨,就让她到院子里来了,好在客栈里住的都是些正经人,大多又身有余财,原说必不会坐视不理。谁知到现在,也没见哪位客官说句话。”
柳吟风在小二别有用意的期待目光下暗暗冷笑,天下岂有此等道理,这位客栈的老板倒像是开善堂的了。
不用想,必是那个人在故弄玄虚。他懒得理会,挥手让小二离去,躺在床上,闭目要睡。
可是那哭声凄凄惨惨不绝于耳,吵得他难以人梦。而且一直哭了两个多时辰。还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柳吟风实在担心自己的这间客房迟早要给泪水淹没,终于按捺不住,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起身开门,往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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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宁硬押着慕容若装死人,原是要在客栈门口演这出悲情戏的。奈何柳吟风早已进房休息去了,客栈外翻了天他也不知道。无可奈何之下,慕容宁拿银子买通老板,顺便连后院的几个客人都用银子一一打点一番,然后拖着慕容若到后院的草席上装死。
慕容若原本不肯:“这世上哪有在客栈里面卖身葬兄的道理,稍有脑子的都可以看出其中有鬼了。”
慕容宁光在幻想以后的幸福生活,哪里理他:“我告诉你,传说中很多英雄都很笨的,很多明眼人早知道的陷阱,他们都会傻头傻脑掉进去,来啦,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说话不算的。”
于是,倒霉的慕容若就只有直挺挺躺在草席上装死人了。慕容宁则凄凄惨惨,哭得草木含悲,天地同伤。
镑房的客人都得了银子,也不出来干涉,只是听着哭声,也不由得被引得一阵阵伤感,独柳吟风全不受影响,连窗子都不肯开一下。
慕容宁可真是坚强到极点,虽然一再失望,却没有半点放松,依然拼命哭个不止,就不信打动不了那铁石心肠。啊,不不不,大侠怎么会是铁石心肠呢?只不过当大侠的人定力都相当高,不会轻易动容而已。越是这样想,慕容宁越要坚持到最后。一直到精疲力尽,惹人怜爱的娇泣变成难听的干嚎,她才开始怀疑,那个人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出来?
而慕容若老早就全身又痒又麻,数次要跳起来,都被慕容宁狠狠拧在身上,疼得全身乱战而不敢妄动,可是直到现在,也终于忍不住了,就要不顾一切,跳起来诈尸了。
而就在这时,柳吟风终于推开房门走出来了。
慕容若立刻识相地闭住呼吸,乖乖装死人。他很清楚,这时候,要敢坏了慕容宁的大事,那自己铁定会死得非常之难看。
慕容宁的一颗心立时跳到了喉头,脸红得像火烧一样,低低地垂着头,轻轻抽泣,暗里用眼角的余光拼命地瞄过去……
柳吟风默默打量眼前这两个人。那个装死的青年,可以闭息这么久而脸色不变,可见他内功底子之深厚了,必是名家子弟,这个哭泣的女子。虽然一身破衣,却不掩明丽风华。脸上有意弄了些污迹。但清丽的容色仍然令人眼前一亮。也亏得她,这三个月来,变换种种形象,用不同的身份老是出现在自己左右,难道这女人竟然认为自己笨到如此地步,到现在,还认不出她来不成。虽然她的易容术不算太差,但自己好歹也是个老江湖啊,难道竟会看不破她的真面目。
不过算起来,这个小女人也实在是本事!
自己自发现有人追踪以来,施尽手段,忽尔潜入深山,忽尔买舟入海,忽尔隐身闹市,忽尔藏于险地,可这小女人竟能够搜山川入大海跨江河越天险,一直牢牢追在自己后面,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自己费尽心机,也只能查出,她用来查访自己的是慕容世家的情报网。难道,她是慕容世家的人?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慕容世家的人为什么要一直追着自己不放。若说有恶意,却也不像,至少他们一直没有任何伤害自己的行动,若说有善意……更是让人费解。难道和上次慕容世家邀自己去做客的事有关,也罢,既然躲不了,索性就陪他们玩玩,看他们搞什么鬼。
柳吟风随手丢下一锭银子:“姑娘不必哭泣了,埋葬你的兄长去吧。”
慕容宁心中欢喜,忙接了银子,刻意用无限娇弱可怜无比崇敬感激的声音说:“多谢公于,从此小女子就是公子的人了。”
柳吟风心中一凛,隐隐意识到对方的目的了,却又不明白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姑娘言重了,见危相助,原是应当,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虽然知道这样的推托很可能没用,但还是本能地说出这么几句话。
慕容宁心中欢喜,果然是大侠啊,我这样的美色,他尚且不动心,只是一心一意,想要给人无私的帮助,此真吾夫也。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慧眼识英雄,脸上却是一片端庄,盈盈起身,认认真真施了一礼:“公于这话差了,无功不受禄。我虽是女子,也有骨气。我为掩埋兄长,甘愿卖身,公子赠金,我便一生一世服侍公子以报万一,公子若嫌我粗鄙,不肯收用。我也不敢受公子一文。”说着将银子放在柳吟风面前,目不斜视,再不多看他一眼。心里却喜滋滋一片——我表现得这样坚强,这样有骨气,他一定对我印象深刻。他当然也不忍心我再这样卖身下去,担心我被某个奸诈小人买去。这样,就非得收了我不可——越想越乐,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控制住不在脸上笑成一朵花。
柳吟风岂会看不出她的做作,心中暗笑,口里只说:“既然如此,就算了。”然后转身,回房,关门。把个惊得目瞪口呆、满脸不敢置信的慕容宁挡在了视线之外。
慕容宁张口结舌,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样走了,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怎么是大侠呢,大侠怎么可以是这样的呢?
慕容若早已躺不下去了,一跃而起,低声笑道:“你看吧,又失败了,人家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慕容宁正好把气都发作在他身上,没好气地骂:“你起来做什么,也许他等回儿就会出来好生劝我的。”
“我的妹子,你就别做梦了,刚才他没有一点犹豫迟疑就立刻回去,可见他根本不在乎你的事。我早说过这些江湖独行客防范意识很浓的,是绝不会让不明底细的人留在身边的,你偏不信。”慕容若一边活动手脚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