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果然命定不能做个美女,以往空负美丽而不能现于人前,如今却又连美丽的容颜也不再拥有。她原本就天生是个平凡至极的女子,何必非要那天仙般的容颜。
心中不是不失落,不是不怅然,但还不至于痛哭失声、歇斯底里。
只是明眸轻抬,给眼前男了一个温柔无限的眼波。
慕容若一颗高高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了回去,知道朝衣并没有似一般女子一般为了容颜痛苦欲绝。虽然他知朝衣心地开阔,从不以自身悲苦介怀,但现今看朝衣此刻淡淡地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心中终还是又是欢喜又是放心又是敬佩,更是深深庆幸,自己终追上了这样一个真正的奇女子。
“我问过大夫了,你脸上的烧伤并不非常重,以目前的情况看,过个十天八天就能复原了。到时会有淡淡的痕迹,虽然稍有些影响,但不会显得丑陋,你可以放心。”他的语声依然轻柔,就似推恐声音大了一点,会惊着了眼前的女子。
朝衣点了点头,眸光依然温婉。她相信慕容若的每一个字,他不会欺骗她,他相信她对现实的承受能力。他既然这样说,那自己就可以放心,脸上的伤痕应该不会太过难看的。自然烧伤的痕迹再淡,仍然会对自己的容貌有一点影响,但只要不丑得令人皱眉生厌也算是幸运了。自己素来习惯了平凡容貌平凡生活,以后再一直平凡下去也并没有什么。这世上的人原本就是平凡者居多,做个不凡之人太累太辛苦,倒不如平平凡凡平平安安地做个普通人。比之世间太多穷苦困窘残疾无助之人,她已是万幸了。即如此,又何必怨天尤人呼天抢地,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夜扑向烈焰时,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到如今还能好好活着,呼吸着每一口空气,看着那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原该敬谢天地了。如若时光倒转,她依然会毫不考虑地冲入人中,孰轻孰重,如此分明,所以她虽有憾但无侮更无怨。
慕容若从她的眼中看出释然看出温柔看出平和,于是一颗心便也柔和了起来,便连声音也轻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风,“过两天,等你的身子稍好,我们一起去见欧阳世伯,要回你的自由之身,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浪迹天涯好了。”
朝衣辞静地看着他,现在,幸福就在跟前,可是心中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慌乱情怯了。默然良久之后,她才轻轻道:“朝衣容貌己毁,配不起公子了。”
慕容若微微一扬眉,眸中异彩一闪,“朝衣!”
朝衣很安静很平和地说:“朝衣心意已决,公子不必再劝了。女子以容貌为重,而今容貌即毁,就算公子不嫌弃,但日日相见,终有生厌之日。朝衣也不愿委屈了公子,平白令人笑话。”
慕容若微微地笑了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认认真真地问:“如果我出了事,你一定会照顾我的,是吗?”
朝衣大惑不解,怔怔望着他。
慕容若只是淡淡一笑,忽然抬手,仲指截向自已的双眼。
朝衣惊叫一声,顾不得身上伤痛,拼命用手格住,惊呼:“你干什么?”
慕容若一本正经地说:“你嫌自己不好看了,怕配我不起,又怕我他日生厌,那我毁了自己的眼晴,自然就看不得你的容貌了,不会对你生厌,更不会再有人说你配不起我了。”
朝衣又气又恼,“你明知我并不介意容貌之事,原是想逗你急上一急的,你居然如此吓我!”
慕容若笑嘻嘻地说:“我也一样是想要逗逗你而已,我要真想戳自己的眼睛,才不会被你格住呢。”
朝衣气结,伸手想要打他,却觉身上疼痛,大为不便。
慕容若笑着轻轻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方便她的粉拳不轻不重打在胸膛上,自是无限温柔旖旎。
他知道她,她也明白他。
她向来心胸广阔,笑看生命中的不幸,不以为苦,并不会真的因容貌受损而太过介怀。
他爱她,只因为她是他的知心知己之人,与她的容貌从来无关。
既然他不介怀,她不在意,又何必自苦。
她若因此自卑自叹,自以为伟大,自以为为对方好地一意退避不接受对方的感情,平白误人误己,折磨双方,才是看轻了慕容若也轻贱了她自己,更加不配慕容若以知己视她。
因为了解他,所以这般在旁人看来天大地大的大事,难解难开的死结,在他与她之间,却如根本不曾存在过。
他是男,她是女,他爱她,她恋他,他知道她,她明白他,一切已然足够。
又何论什么身份地位,皮相姿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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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恢复朝衣的自由之身?”欧阳霸先虎目如电,冷冷望着站立厅中的一对男女。
朝衣身上的伤势刚好,慕容若就急不可耐,直接拉她来寻欧阳霸先商议朝衣自由之事。
按理说朝衣与慕容若救欧阳世家于危难中,些许小事,岂有不应之理。但欧阳霸先闻言只是若有听思地望向二人,目中威棱隐隐,并不应承。
慕容若含笑相对,毫不退让,但朝衣却是在欧阳世家做了十年的婢女,积威之下,不免有些心惊肉跳志忘不安。
欧阳霸先忽然微微一笑,“为什么慕容世侄你如此关心我家的一个丫环?”
慕容若坦然道:“因为我不能让我未来的妻子当别人的丫头。”
朝衣“啊”的一声,当即红了脸。虽知慕容若不以世间礼法为意,又哪能料到慕容若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直截了当直承了二人的关系。一时间,羞不能抑,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
但慕容若却将她的手握得那样紧,令得她难以逃月兑。
欧阳霸先颇有些玩味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了几个转,方才淡淡道:“你堂堂慕容家的少爷岂能迎娶一个丫环,我身为你的世伯,便不能让你做下这等让人嘲笑的错事。”
慕容若眉峰微皱,不解这欧阳霸先何以如此不近情理。
朝衣心头一沉。在世俗的眼中,身份之别永远是重要且最不可忽视的事。虽然慕容若不以身份为念,可旁人会想会看会议论。她当日亦因为同样的顾虑几乎舍弃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是她而今虽已决定伴他面对一切,无悔无惧,但考验却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强大。
作为她的主人以及慕容若长辈的欧阻霸先的明确反对也同时代表看所有人对他们之间情事的看法了吧。
欧阳霸先没有理会二人的反应,继续道:“你是慕容家的公子,自然该配身份相当的女子。我与你两家世交,我的女儿,想来也不委屈了你。我看一切就此决定吧。”
朝衣心中一跳,脸色微变,慕容若垮然望向他,都不明白这个老人何以如此专横。
惟有坐在一旁的欧阳倩兮失声而笑,盈盈起身,来到朝衣面前,笑道:“傻妹妹,还不拜见义父!”
慕容若的眸子一亮,朝衣也立时福至心灵,对着欧阳霸先恭敬地拜了下去,“爹爹!”
一切的变化都极富戏剧性。朝衣由一个小小的侍女立时成了欧阳霸先的义女,欧阳世家的小姐,与慕容世家门当户对。她与慕容若的联姻没有任何人可以发半句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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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世家大排宴席,既为贺欧阳霸先得一爱女,也为朝衣与慕容若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订婚仪式。
因为朝衣向来和善,丫头们都不惧这个新小姐,纷纷打趣敬酒,令她难以应付,而这等女儿家的攻势就是慕容若也难以抵挡,更何况慕容若还被欧阳世家的几位少爷围着敬酒,正自顾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