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若不以为然:“她们这样说,我又怎能真的这么干?欧阳倩兮为了自己的私心就不顾朝衣的名节,要她与一个男人日夜相伴,以后还有什么人肯相信朝衣的清白?我怎能这样害人?”
“原是她要缠着你,又不是你去就她,一路上有个人做伴有什么不好?再说,你必须与她相伴,顺便套出她的秘密来。我必须确定她的存在对慕容世家没有丝毫威胁。”慕容烈开始的语气尚轻松平常,说到后来,渐转严厉,自有一种令人不敢反抗的王者之气。
慕容若却觉一阵不快,刚要开口反对,慕容烈己冷然再接了一句:“你身为慕容世家的弟子,不肯为家族尽力,反偷懒取巧。这一次,就只当你最后帮家族做一件事,你要还敢推三阻四,我叫你一辈子别想走出慕容山庄。”
慕容若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向来说到做到,再加上心中确实有鬼,也不敢再加抗辩,只是低声嘟哝:“她未必会依欧阳倩兮的。”
慕容烈冷笑,“你大可放心,欧阳倩兮既然立定了心思,哪里由得了她不依,必然会派她随你一路的。到时该怎么做才能套出她的底细来,想必不用我教你了。”
慕容若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慕容烈见他这等懒样子,亦是有气,冷哼了一声,便转身高去了。
慕容若见他走了,暗中松了一口气,但却不甘愿依照旁人的安排行事。他可没兴趣对朋友用心机,更不想坏人名节清白。眼珠一转,赶紧回枕烟阁,包袱一卷,神不知鬼不觉,连夜进出几十里去。这一回,欧阳倩兮想让谁跟着他也是不成的了,至于那个脾气特大的老哥就算想抓他抽筋剥皮也一样来不及。自己可以天下道遥去,等到难说话的大哥气消了再回去,自然就什么事也没有。
他就这样打着如意算盘,笑哈哈地在黑暗的夜色中,向着心中光明的未来一路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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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明月夜,依然池塘水,依然落花飞,只是月下花前,池边树下的女子己然失去歌唱的心情,忘记了舞蹈的快乐。
她素来是个很如足的女人,从不怨天尤人。自小案母双亡,卖身为奴,居于人下,永远看人眉梢眼角,从来不敢率性任意。但她不想不假,也不让任何阴影留在心间,反能于苦中作乐,在任何时候,都能感受到身旁的美丽,并能真心为天地自然的美好而沉醉且快乐。
可是最近几天,心情却一直英名地沉重,忽然间不知道以往轻快的心境飞到何处去了。
似乎是那天早上,听说慕容若不见了,听说若少爷连夜走了开始吧。小姐在人前端庄含笑,回房之后却大大发了一通火,而自己则屏息闭气,不敢说半句话。
身为小姐的人心中不快可以随意发泄,有的是让她痛骂出气之人,而她,心头那淡淡的优烦、莫名的躁动既无发泄的可能,甚至连表露亦是不敢。
她不过是人下的人。
于是默默地服侍她心境不佳的主人,默默地忍受她时不时发作的脾气。
只有在深夜之时,才有属于自己的一点时间,看窗外点点星光,看园中无边月色。
以往的她即使是在一天繁重的工作之后,也不会把剩下的时间用来长吁短叹,总能很快地将心灵融进自然当中去,感受这人世间的美丽,品味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幸福。而今,愈见月色明如昔,愈觉心头沉重得难以承受。
无意识地在月下踱步,无意识地环顾四周,就好像在这明月之下,随时会有那笑得如阳光一样自然的男子冒出头来冲她微笑如故。
直到来到池边,看池中月影如波,池水落花无数,忆那夜月下舞剑、似要御风而去的身影,心中忽然一痛,唇边则多了一抹冷笑。朝衣啊朝衣,你怎么还不认命识分呢?
垂头往池下看去,如此明月,如此池水,当可清楚地映出自己这一身下人服饰以及俗艳得总能让那些贵公子皱眉无视的容貌吧。
朝衣才刚刚俯身,耳边忽听到了夜风中传来的呼唤之声,轻轻一闪身,立时隐入了花木之间。慕容若已经走了,不会再有哪一个贵公子对她这等侍女微笑如阳光,不会再有那一个高明人物对一个身怀一流武功却侧身侍女之列而又在深夜之中徘徊花园的她不生半点疑忌。除了那个人之外,在任何人面前地都必须小心自保。她只不过是个无权无势,除了一点武功什么也没有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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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有自己洗过衣服,做过饭,更不曾一个人在外面流浪过。以往虽常出门,但到处都有家族的人接应,一呼百应,处处有人把一切为他安排好。现在倒好,他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你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慕容宁又气又急,把手上那张纸一扬,“你看看,这是我们的探子传来约有关他的行踪处境。你瞧瞧他这个人傻的。身上有几百两银子,怎么用也该够了吧。可是……只不过在得月楼吃了一顿饭,就随手丢下五十两银子。他还真当他仍是随时可以要到钱的公子哥啊。这一下财露了白,那还了得,于是就有小偷去偷他的银子。当然若哥哥的武功那么好,人家是偷不到他的,可他抓住那个才十二岁的小偷,一看人家吓得半死的样子后,就立刻心软了,不但饶了他,还又塞了十几两银子给他。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接下来的事就更可笑了。他一路出城,居然被强盗抢劫。他当然是三下两下把强盗打得满地爬。可是他连你一成的精明都没有。你遇上了强盗会把人抓去官府领赏银,他却白送银子。他迂腐地抓住那群面黄饥瘦的强盗给他们讲为人处事之道,要他们不可为非作歹,说了半天之后才知道那些强盗都是遭了灾荒为求活命才强动的饥民。他立刻把身上的钱全拿出来,乐颠颠地帮人买了好几块地,让人家以后好好种地营生。他自己倒是一文不名了。他哪里知道没有钱的苦难,一个人在外头流浪,衣裳破旧也没钱再买,肚子饿了更加凄惨。而且据探子来报,那个笨蛋洗衣服,生生毁了三件好衣裳,最后那件搞得他都不敢洗了。他自己打猎弄吃的,好像还好儿次差点把山林烧起来,而且做出来的吃的和焦炭有得比。最后又冷又饿,缩在破庙里头等死。好在他福分大,普救寺的方丈正好路过,把己经半死不活的他带回去了。可是总不能让他一辈子缩在庙里让人家养吧。无论如何我要去找他。”
柳吟风正色说:“宁儿,我知道你关心兄长,只是他既然战败,这就是他应受的磨炼。他实在是做了太久的贵公子了,在外面尝尝普通人的生活对他也不是坏事。”
慕容宁急得都要哭出声来了,“可是,若哥哥从来没有吃过苦的,他受不住的。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柳吟风长叹一声:“宁儿,你忘了慕容世家的家规了吗?你如果胆敢违背,无论你多么受宠爱,你也一样要被逐出家门的。”
慕容宁眼目一红,扑到他杯中,低声哭泣起来。
柳吟风轻轻一叹,伸手将慕容宁手上的纸取下来,随手抛人池塘,扶着爱妻,低声安慰着她,半拉半劝地带着她渐渐离去了。
朝衣根本没有丝毫思考,下意识地飞身掠起,取了那刚刚抛下池塘的纸。以她的目力,在如此月色下,可以清楚地看清纸上的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