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他忽然间想到了韦小心,自己要是死了,那个妖女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几乎所有人都趁着他下盘不稳倒地的这一刻,拼命扑来,绝招尽出。这个男人太可怕了,没有谁再想冲出去和他缠战,白白送死。现在他体内的毒终于发作了,这种危险的人,必须立刻碎尸万段,绝不能让他再站起来了。
而这一刻肖飞却只是想着韦小心,想着她的时候,甚至还情不自禁笑了一笑,全然不觉牵动了脸上方受的一记刀伤的疼痛。
韦小心拖着朱富贵与柳吟天赶到时,就看到一道亮到极致也快到极致的剑光。
从来不曾见过那样的剑光,亮得似已照亮了整个暗夜,快得似要追回千百年流逝的时光。
韦小心欢叫一声,扔下两个动弹不得的包袱,纵身往银光的中心扑去。
灿亮至极,叫人一生难忘的剑芒一闪而逝,在这样的剑光中,很多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已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与感应。
剑光的中心,只有那一身黑袍已被染成暗红的男子傲然而立,直如幽冥修罗,叫人不敢仰视。
却偏有那样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子,似从天际而来,自空中跃下,张开双臂,不避血圬,将他抱住,纵声笑道:“我就知道,找就知道,我的未来丈夫怎么可能这样没用让人杀掉,他们的埋伏,他们的毒药,根本奈何你不得。”
肖飞无语,只是用力回抱着这个欢喜欲狂的女子。
原来这个自在洒月兑笑对人生游戏尘世的女子也可以如此失控如此倾情如此喜极落泪;原来冷酷骄傲的自己,也可以在被她如此拥抱听她如此欢笑见她喜极落泪时,感受到这样的狂喜这样的欢乐。
原来……世上除了对胜利的追求,对一切的挑战之外,还可以有一些别的东西,让自己如此投入,如此纵情,如此欢快,如此不悔。
问世间,情为何物,纵是像自己这样的人,也会因它而不能控制喜乐悲愁,但仍不感惊心,不觉排斥,甘心情愿,任心纵情。
他和她都已浑忘了的身外之事,只是在方才还杀戮不尽的修罗场中彼此相拥。
而仅存的几个已被吓破了胆的杀手没有谁敢趁这个机会上前偷袭,拼命迈开已经颤抖到发软的双腿逃命去了。
如果他们知道肖飞此刻确实已然精筋力尽,纯是靠韦小心的拥抱才能站立,想必会后悔到撞墙跳河!
韦小心在拥抱肖飞的同时,已然不着痕迹将自身虽谈不上有多深厚的内息输入肖飞体内,助他恢复了一点精神。
肖飞气息渐转宁和,方才轻柔但坚决地推开几乎有些不敢将他放开的韦小心,回身走到葛金戈面前,把已然全身瘫软,但偏要神志清醒地听任毒力渐渐侵蚀身体夺走生命的葛金戈扶坐起来。
肖飞右手剑光一闪,左腕上立时血如泉涌,他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将手腕放到葛金戈唇边,直接将鲜血灌到他口中。
韦小心只是刚开始微愣了一下,立是了然:“我真笨,你是肖伯伯的侄儿,想必早已是百毒不侵之体了,不但用不着旁人担心你中毒,你本人就是一剂十全大补可解百毒的灵药。”
肖肃不但武功绝世,用药之能也天下无双,他在秦倦身上所下的锁心丸,就是以秦倦之能之智,寻遍天下名医,用遍世间灵药,尚且不能化解。而肖肃的一身所学,无论武功药道,全传给了侄儿肖飞。肖飞从小就被叔叔用灵药喂大,不但不惧百毒,甚至自身血脉尚能解毒强身,当初千凰楼有难,秦倦病势转剧受伤持死时,肖飞就曾为他推宫换血,用自己的鲜血救秦倦的性命。
方才,他在长久缠战后,装作毒发难支,倒地不起,引得所有围在一旁的人一起来攻,他就趁势再次身剑合一,将敌人完全击溃,甚至连强敌的心灵都被他打破,再也无法提起攻击他的勇气来了。不过肖飞自己也几乎将全身的气力耗尽,只想坐下来好好调息一番,可惜的是,葛金戈中的毒却不能不理,否则这个脑子虽不太聪明,但怎么说也算忠诚勤勉的家伙就要永远告别这个世界了。所以他只好用自己的鲜血来替他解毒,本来他全身上下伤处极多,只是因为造成伤口的部是有毒锋刃,为防有余毒再伤人,只得划破腕上血脉救人了。
梆金戈先是茫然不解,但随着火热的鲜血在体内产生效力,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他才明白过来,虽仍不能说话,但眼中的惊异震撼却强烈到了极点。
肖飞却完全不理葛金戈此刻复杂的心绪,看着差不多了,便也盘膝坐倒,为自己点穴止血。韦小心在旁忙替他包扎伤口。
肖飞索性放松身体,将一切都交给韦小心,自己缓缓调息,但想到这样一个美丽娇俏的女子,专注关心地为自己料理每一处伤口,心中竟觉说不出地宁和安详。他并不是个软弱的人,血战拼杀对他来说也从不陌生,大战过后,在尸体堆里他都可以坦然入睡,这份经历了无数血战而练出来的坚毅心志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无数次孤身作战,无数次遍体凌伤,无数次支撑着完全透支的身体打理自己的伤口,却并不觉凄凉悲苦,他依然队准了将来的路,毫不迟疑,永不动摇。原以为要永永远远一个人走下去的,又谁知,有一个人一路相伴,有一个人,在伤疲交加时在身旁为自己处理伤口,让自己可以放下一切防备,将身体完全交到她手上,竟可以如此轻松、如此安然、如此……幸福。
肖飞才刚刚想到幸福,就觉腕上一阵剧痛,猛然挣眼,正见韦小心冲他很无辜地笑着,而一双纤手正在为他腕上的伤口包扎。
肖飞暗中苦笑,他可是才觉得可以对她放心呢,可见妖女就是妖女,永远不可以对你一个妖女放松戒备,要不然你就等着后悔吧。
“你别告诉我你是一不小心,包扎的时候下手重了一点?”
韦小心嘻嘻笑着:“人家吃醋啊,你的血啊,居然给别人喝了,故事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我中了毒,你抱着我泪流满面,划破皮肤,让鲜血流到我唇中,让你的血和我的泪流到一处,这才惊天动地,感人至深啊。你整个人应该是我的,平白让一个男人喝了你的血了,人家当然妒忌。”
肖飞陷叹,女人看到心爱的男子如此,不是都应该心疼应该不舍应该为他的无私所感动的吗,怎么独她有诸股奇特想法?“你喜欢中毒受伤?”
“我只是比较喜欢吃人肉喝人血罢了,别忘了我是妖女啊。”韦小心龇牙咧嘴想做出吸血的千年女妖状,“你是肖伯伯用药泡大的,可是奇补无比,要把你吃了,搞不好真能长生不老。”
肖飞思不住轻笑出声:“如果我刚才战死了,你是不是会把我的尸体连皮带骨吃掉?”
韦小心不以为然:“我的胃口没有那么差,死人才不碰,你要死了,我另外找一个更好的男人便是,哪有空闲为你浪费青春。”
肖飞叹气,轻轻的,无奈的,带点儿宠溺和嘲弄。
而一个轻柔而娇媚的也同样带点儿嘲弄的笑声响了起来:“好一个百变妖姬,果然出语惊人,怪不得肖楼主这般人物也要拜倒裙下呢.”
韦小心笑意盈盈站了起来:“怎么比得上舒姑娘艳惊天下,名动公卿。”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拦在了肖飞之前。美丽的女人永远比男人更能记住另一个美丽的女人,韦小心在一见之下,已认定了舒侠舞的不凡,因此丝毫不敢看轻这个绝色名妓。一个面对这样的修罗战场尚能轻松谈笑的女子,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轻她。韦小心知道肖飞此刻已经没有作战之力了,所以她必须保护他不受伤害,无论敌人是准,无论自己的武功是否不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