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里有说不出来的惊惶,明眸中泪光盈盈,望之生怜,就是铁石人儿,也会不由得软了心肠,纵是恶毒凶徒,看她如此凄惶,也该心满意足。
可是肖飞不是任何人,微微扬眉,笑道:“果然是个妖女!”一语未落,韦小心眸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做作,实在方才被肖飞握住的腕骨忽然奇疼入骨,让人难以禁受。
而肖飞却连神色都不见丝毫变化,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这个男人,绝对心狠手辣,不会有半点怜香惜五的心肠。对于这个人,任何手段,任何言词都已经没有了用处。
肖飞手上稍一加力,韦小心身不由己,撞入肖飞的怀中。
这个一身黑衣,像夜一样幽深,像鹰一样锋锐的男子,他的胸膛却是如此宽广结实,可以对抗一切,保护一切。他的气息原来并不伟她想象中那么冰冷,原来也如常人一般有着那一分温暖,在这个原该最害怕最紧张的时候,韦小心却忽然想到了许许多多不相关联莫名其妙的事,甚至感觉得握在右腕上,如同铁钳一般的手,也和她自己的手一样,是有血有肉的。这种感觉让她的心灵莫名地安定了,在平衡被剥夺后,在被迫跌入他怀中时,甚至有一种跌进了雄浑的大山中,跌进了无尽的夜色里的感觉,让人生起一种渴望被这强大的力量所呵宠保护的奇异念头。
肖飞看似轻佻地垂头,在怀中那又惊又骇又慌乱的女子耳边道:“你忘了,我从来不是一个英雄,我只想当枭雄而已。”
书小心更加慌乱地颤抖起来,俏脸儿更是煞白,慌慌张张看他一眼,便垂下头,不敢看他那带着笑意却无比冷酷的眼,同时也将她眸子里迅速一闪而逝的异芒掩饰住了。
她依然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在这个夜深人静,满天星月之下,那长身而立的男子怀中有如此一个娇俏美丽的女子,这原是极动人的画面,也该是个极美丽的故事,可是这仅有的两个当事之人,却都在施展手段,极尽所能地互斗心机。
韦小心很明白此刻自己无力靠在对方怀中的姿式有多么弱势,多么容易让她生起一种受制于人的心理,很自然地处在下风,可是她却不敢推开对方站直身子,因不知道,这样妄为会引来肖飞的什么反应!
对付千凰楼其他管事甚至是智能天纵的秦倦,她都能随时想出千万种方法来,但对肖飞不行。他太强大,太精明,太冷酷,太果决。如果她敢再指责肖飞不合礼法,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肖飞很可能会索性更不合礼法地把她的衣服撕破,如果她再说什么武林高手不可以欺负不会武功的人,肖飞搞不好会干脆手上加力,把她的腕骨捏碎了事。这种事,肖飞绝对可以眼不眨心不跳全无愧疚毫不犹豫地做出来。
他不是正人君子,不是英雄好汉,他是天生的枭雄,起手掀云雨,一怒便杀人。他的心中只有强弱之别,没有正邪之分。他不在乎礼法,不理会是非,不论道德伦理,不管人情世态,只要是他想做的事,纵万夫所指,天人共愤,也要一意做到底。任何世俗的礼法道德都不存在于心间,更不能牵绊于他。
这种人,就该成大事,立大业,起风云,震天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影响他,阻挡他。
除非自己可以比他更强大,否则任何手段对他都无效,所以书小心小心地不再显露锋芒,不再自惹祸端,只是无助而惊惶地在他怀中颤抖,让泪水湿了他的衣襟。
他是枭雄,不是小人,所以他可以辣手无情,杀人夺命,却不会喜欢欺负一个无力反抗的弱者,真正的强者,真正的坏人,就算坏,也该坏得有格调才是。
所以她只是低泣,先是拼命忍住,但终难以控制,越哭泪水越多,越哭身体颤抖更甚。一如任何一个胆大包大却不知天高地厚,最终被吓破了胆的女子手足无措之时必然会哭泣的样子。
肖飞微微一皱眉,这也是今晚他第一次皱眉,终于松开了手,缓缓后退一步,让韦小心月兑离了他的控制。
韦小心一得自由,更是放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回头,往五凤阁跑去,
这次肖飞没有追她,只静静看她动人的身姿消失在五凤阁大门之后,这才徐徐低头,看向自己胸前。唉,这身衣裳郡叫这女人的眼泪给湿透了。一个随时随地,想哭就能哭得天昏地暗感天动地情真意切的人还真是少有,这分演戏的功力想来不是随随便便练得出来的。
胆大包天的女子,件牙刚齿的丫头,聪明机变的少女,惊惺失措的弱女,真正是演什么像什么,机巧百变,将众人玩于掌中,却不露半点妖媚之态,这才是真正最厉害的妖女吧?
夜风突起,今得肖飞衣发飘风,发黑如夜,玄衣如夜,他就像这黑夜的一部分,无穷无尽,永不可测。
明月之下,夜风之中,肖飞,垂手,仰头,看月,然后微微一笑,笑容依然冰冷而讥诮,但这样明显的冰冷气讥诮之中,却有一缕不可思议的温柔奇异地流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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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小心一路哭着跑进五凤阁,尽避肖飞没有追来,她却清清楚楚感觉到那鹰一样锐利可以将人完全看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令她如芒刺在背,一颗心紧紧绷住,难以轻松。一直到跑进自己的房间,坐在床头,在黑暗中静默了许久,才开始恢复平静。细思三次遇着肖飞,第一次就被他气势慑住,第二次更是被制得束手束脚,第三次,却是遭了如此戏弄,落尽下风。此刻一一回想,只觉心头暗恨,只气得银牙紧咬,心中愤闷。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肖飞,你等着!”
第五章
自肖飞回千凰楼之后,秦倦的日子越发悠闲,以往虽有韦小心拦着,每日总还要处理些事情,如今大多数的事都由肖飞接手,纵还有些人不太满意,想来找他禀报,多在五凤阁外被韦小心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几次三番下来,别人也就死了心,不再来自讨没趣。
秦倦没有了需要伤神之事,精神愈发地好了。竟然出了五凤阁,来到是缘亭中,一边品着清茶,一边欣赏满园美景。
因今日是观音诞,所以秦筝去参佛朝拜,为秦倦祈福,这跟着秦倦,以防他累着病着的重责大任自然交到了韦小心身上。
所以韦小心一路紧跟秦倦,只要有人不识相跑来烦扰,她绝对不会给人好睑色。
可是这一次来的,却是一个目前韦小心惹不起,也不太敢惹的人。
楼主肖飞!
这位千凰楼现任之主,居然放下一身琐务,也难得悠闲地跑来陪前任楼主品茶。
韦小心很守规矩地倒茶服侍,一句话也不多说,一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同样,肖飞也似从来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没有看她一眼。身为楼主,本不必多看一个丫头,这原本很正常,太正常了。
他只是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与秦倦说着话。
“我们名下十数间银楼近来都遇见了一个叫做愿生的男人,”肖飞与秦倦相对而茗,一边品茶一边低低地谈话,“连葛金戈的儿子也天天在说,他看见一个‘笑得好漂亮’的大哥哥,你以为……”肖飞一身黑袍,神色冷峻,一字一句,说得颇为着力。
闻言,秦倦淡淡一笑,语气低柔。幽幽微微,“你分明早有想法,何必问我?”他一双黑眸似是漫不经意地看了肖飞一眼,慢慢地道,“你是楼主,应该相信‘你以为’多过于我以为,若仍是事事问我,又如何理直气壮地做你的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