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芃芃似懂非懂地指着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罗奇的眼睛。“我们的眼睛是一样的。”
芃芃的话一说出口,便同时震住了罗奇和冯羽桑。罗奇深深地望进芃芃的眼里,那一对与他一样的蓝色眼眸,他早已知道,只是,那真是遗传自他的吗?
冯羽桑苍白了无生气的脸颊和颤抖的嘴唇,泄露出了她的不安和恐惧。童言无忌的芃芃啊,天真的你,何以知道你无心的一句话,将为妈咪和你带来多少风波啊?
“芃芃,谁是你爸爸?”罗奇温和地问。
芃芃睁着一双美得不太真实的眼睛,看了看冯羽桑,再看着罗奇,沉默地低下头,玩弄着他的扣子。
冯羽桑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抱回芃芃。“你问得太多了。”
罗奇定定地看着冯羽桑,良久,“冯羽桑,我觉得你在隐藏事实。”
“你胡说!”她气愤地指责。“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却跑来我家盘问我的私事。请你记住,我跟你之间没有任何瓜葛!现在,请你离开!”
没有任何关系、瓜葛?她当真是这样以为?那以前那段日子又算什么?他好像被她给耍了。
“在一切还没弄清楚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冯羽桑倔,但他比她更倔。
冯羽桑的勇气正一步一步地在他面前瓦解,她放下芃芃。“芃芃,你回你的房间玩。”
芃芃看到冯羽桑和平常不同的神色语气,乖顺地走回属于她的卧房,却在门边停下脚步,依恋地盯着那个有着和她一样蓝色眼眸的罗奇,考虑了许久,才向他挥了挥手。
罗奇整个人都僵住了,那神情多像冯羽桑!唔,他怎么忘了,她是冯羽桑所生的另一个冯羽桑呀!
“我想,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冯羽桑的声音里有着易被察觉的疲惫。
“你为什么要让她离开?”他问,与她所说的牛头不对马嘴。
“她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她只是个小孩子。”芃芃是她的宝贝,她不要她卷入这场纠纷。
“你太残忍了。”他不认同她的说辞。
“如果我让她留在这里,那才是真正的残忍。”那种痛苦的煎熬,她早已尝过,她不要她的芃芃再重蹈她的覆辙。
“你凭什么主宰她的一切?你只是生下她的人,她的生命,应该由她自己去主宰。”一向主张民主的罗奇,最不能忍受别人的指挥。
她冷笑。“你又凭什么对我说教?你又比我更有资格管芃芃?我至少是生她的母亲,那你呢?”她问得极为心虚。
他哑口无言,虽然芃芃有和他一样的蓝眼睛,但那并不表示芃芃就是他的女儿呀!
“我受够你了,你总是在我最不想见到你的时候出现。”
第5章(2)
罗奇迅速地抬头,发现了令他讶异的无助与软弱。“你……”
她转过身,不愿让他见到她的无助与软弱。“请你离开,让我可以过回平静的生活。”
有他在,她的生活就不平静吗?他在她眼里,竟然是如此一无是处?他离开,不就再也不能见到芃芃了吗?
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你除了想见芃芃,也想见冯羽桑吧!?
但他马上否决掉了这个不寻常的意识。“我喜欢芃芃,我想见她。”
“我不答应。”她一口回绝。她怎可坐视罗奇与芃芃如此亲昵?芃芃是她一个人的呀!
“你非答应不可!”他专制而霸道。“芃芃有见我的自由。”
“这里不是英国,也不是澳洲!”她提醒他,也跟他画清了界线。
他无言以对,对于冯羽桑的固执与任性,他始终无力。“你不可以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而迁怒于芃芃。”
“我跟你有什么恩怨?”她讥讽地嘲弄他:“如你所言,我只是一个跟你上过床的女人,微不足道的其中一个。”
罗奇的脸在瞬间转青,握紧了拳头,神情复杂地盯住冯羽桑。最后,他撂下一句:“反正我会再来看芃芃。”
“不……”她的话还没讲完,罗奇便从身上拿出一只女用皮夹,扔在冯羽桑面前的茶几上。“冯羽桑,你知道我对你有多不屑!”
在他转身摔上门的刹那,她跌坐在地上,强忍已久的眼泪,如奔腾的河流,在她脸上泛滥,而她,无计可施。
她已经感伤地意识到,他是为她而来的,为折磨她而来的。就为了那一年,她连东西也来不及收拾地拉着巴箴上飞机,逃回她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再踏上的台湾。
可是,她要如何告诉他,她真的很爱他,要如何去面对她最不愿提起的痛?这太难了呀!
而在她逃避了四年多以后,他又一如当年,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面前,用那些难堪的字眼来羞辱她,她情何以堪?他又于心何忍?
这一切,皆源于她母亲,那个叫董媚芝的女人,她恨!恨之入骨!
***
巴箴抱着芃芃,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门,一打开车门,便把芃芃往里面塞。“芃芃,你乖乖坐着,巴仔阿姨进去帮妈妈拿东西。”
巴箴才正准备返回屋里,眼角便扫射到一个身影。她迅速地返回抱起芃芃,佯装不知道。但,她才一转身,刚才那个身影便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巴箴装傻,低头跟着芃芃说悄悄话,奈何芃芃不理她,迳自跟眼前的高大身影挥手。“叔叔。”
这下子,巴箴只好抬头,去面对那个一直让她和冯羽桑退避三舍的人物。
“是你!?”罗奇一声惊呼,满脸的讶异。那个他一直以为是男人的人,竟然是个女人!他发现,自己竟然有松了口气的奇妙感觉。
“Whoareyou?”巴箴强装镇定,把他当作是一个普通的“阿逗仔”处理。
“我认得你,巴比Q!”他一口道出她当年胡乱诌出的名字。
巴箴整个人为之一颤,不免又怪自己太会取名字,取了个会令人永生难忘的外号。她假惺惺地笑着:“老师的中文进步了不少。”
“我不当老师已经很久了。”他面无表情地陈述。当初,他也是为了冯羽桑才下海当老师;冯羽桑一走,他留下已无任何意义。“你可以叫我罗奇。”
巴箴仍是皮笑肉不笑地:“我还是尊称你一声老师吧!人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他笑,笑得并不真诚。“我没有你这么老的女儿。”
巴箴眼一瞪,恨得牙痒痒的。“他妈的!”
他一脸疑问。“你说什么?”
“你来做什么?我们家不缺音乐老师,而且也请不起你这种天才音乐家。”巴箴想跟他打混战。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没时间跟她闲扯淡,他只想弄清楚他想知道的事。
“你一直跟她住在一起?”
“谁呀?”她明知故问。
“冯羽桑!”每说一次她的名字,他的心就会莫名地揪动。
“哦?对呀!”她答得不痛不痒。
“没有别人了吗?”他小心地问。
“没有呀!”巴箴摇晃着头。
“两个女人怎么会生小孩?”他一步一步逼问。
“怎么不会?你看过有哪个小孩是从父亲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她狡猾地反驳。
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口。
巴箴十分自豪自己的聪明,却糊涂一时地忽略了接下来的另一场风波。
“巴仔,你怎么出来这么久?我……”提着旅行袋跑出来的冯羽桑,原本一副欲责骂巴箴的跋扈模样,在看到罗奇后,整个人如看见鬼神般地僵在原地。
巴箴用双手遮住眼睛,不忍见到接下来的一场战争。芃芃意识到整个气氛的不对,也学巴箴,把两只小小白白的手盖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