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仓皇地结束了和城仲摩的对白,漫无目标地沿着红砖路走。
懊告诉妈妈吗?卓昕磊想。
最后,他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卓少筠。朝着回家的路上,他顺手招了一辆计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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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卓昕磊的学业,卓少筠又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台北。也许是乡下的日子过惯了,反而不太能适应车水马龙的台北。
九年的变化好大,卓少筠还记得那天搬家上来,一走出台北火车站就迷路了。先是原有的火车站不见了,变成一座更光明、鲜亮的地标,然后又看到一座座笔直的高楼,卓少筠知道最高的那座是新光大楼,她曾在报纸上看过报导。
然后又看到所谓的捷运工程四处开工的景象。原来她熟悉的“立法院”也搬家了。
最后实在是走得头昏脑胀,才在路上随便拦一辆计程车。
用沧海桑田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她记得以前忠孝东路五段没几栋大楼,比较明显的也不过是联合报系大楼,没想到现在高楼大厦林立,放眼过去,净是开发后的成果。
所以回到家,卓少筠除了必须接送卓昕玫上下学外,她几乎绝少出门,她觉得自己和台北月兑节了。一切她所熟悉的人事物好像都不存在了,台北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停止转动,而她,却让自己仍旧停留在有着城仲摩的时代。
唉!又想起他了。她不知道自己当初匆忙离开会对大家造成什么影响!不过,那都不重要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不是吗?但为什么就冲不去在她心头的人影呢?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她从没忘记过他,尤其是当她知道肚子里有了昕玫后,她把对城仲摩的思念全转化成爱,给她肚里的孩子。
孩子生下来后,原本和昕磊的生活就变得更辛苦了,但是她依然甘之如饴,因为她拥有一对最令人称羡的儿女。
“妈!”
卓少筠被不知何时回来的卓昕磊唤醒。“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都办好了吗?”她看着如今已是令众多女孩子心仪的儿子。
“回来好一会儿了,叫你都没答应,有心事吗?”其实卓昕磊知道,母亲又在想谁了。
“没事,刚搬过来也没什么事做,发发呆喽!”卓少筠觉得奇怪,昕磊是她和邵云的孩子,为什么他反而愈来愈有城仲摩的味道。
“妈!”卓昕磊声音中带点试探。“我问你,我是说假如,如果城叔叔出现在我们面前,你会怎样?”
卓少筠怔了好一会儿。这是卓昕磊自十岁后第一次向她问这种问题。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时间过这么久了,也许再见面,彼此也都认不出来了。”卓少筠吸了一口气。“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她看了卓昕磊一眼。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妈平常太辛苦了,如果能找到好对象的话,我会比较安心。”
“小表头,什么好对象!怎么?长大了就想把老妈给甩了!”
“没有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卓昕磊急辩着。
“好啦!妈跟你开玩笑的。”卓少筠轻笑着。“妈有你们就好了,人生不一定要照着世俗的成规走,我觉得现在这样一个人很好呀!”
卓昕磊不知道母亲是真看开了,还是仍有所保留,但是以目前的情势看来,他决定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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拗不过卓昕玫,卓昕磊只好带着这小罗卜头到学校上课。可爱的卓昕玫立刻在班上造成风潮,她的乖巧有礼是女学生喜欢亲近她的主因,至于男同学,好像有几个已经开始做十五年计划了。
全班同学因为临时多出一个小娃儿而显得热闹非凡,完全没有注意到教授已经到教室了。
“漂亮阿姨!”卓昕玫没有理会正在和她说话的黄正文,反而手指着黑板的方向。
所有人的视线顺着卓昕玫的手指过去。哇!周慧敏?还是关之琳?都不是,是一个比周慧敏和关之琳都还美的美女。连卓昕玫这个小女生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可想而知这“漂亮阿姨”果真是名不虚传。
“大家好,今天第一堂课,我先自我介绍,”美女在黑板上写了“杜盼云”三个字,字迹看起来苍劲有力,和她的外表形成强烈对比。
“我们班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她是谁的妹妹?”杜盼云对着卓昕玫笑。
卓听攻很乖巧可爱地举手说:“老师,我是卓昕磊的妹妹,我叫卓昕玫。”
“哦,真的啊!”杜盼云对着卓昕玫说着,随即又转回正题。“从这个学期开始,我负责教各位国文,同学们对国文有没有兴趣?”
“教授,我们班有一个刚从中文系转过来的学生,先叫他上去自我介绍。”一个顽皮的男同学建议着,其他同学也在旁边鼓噪。
开学的前两周,学生们最喜欢用自我介绍来混水模鱼,新老师、新同学要自我介绍,就连在班上重修或旁听、选修的同学也遭池鱼之殃。
在众人的“鼓励”之下,卓昕磊只好再度披上战袍。
“杜教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卓昕磊,去年在高雄×大念中文系。读中文系是受我母亲的影响,在她身上,我看到中国文学中描述的传统妇女的美,同时也让我强烈地感受到中国文字的美。虽然一年级的专业科目不多,可是我有时候会旁听学长的课,我听着教授讲述着文章的内涵,思想驰骋在无边无际的空间,那种感觉真的很棒。但是当我接触到哲学、宗教方面的书时,我才真的体会到屋大维说的那句世界名言:‘吾爱凯撒,但吾更爱罗马’,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时,我只好牺牲一个。但我比屋大维幸运的是,我不必因为哲学而扼杀对中文的兴趣,相反的,我觉得它们之间密不可分。”
卓昕磊的介绍不同于前几次,他这次颇有深度地分析自己,不但赢得全班女生对他的青睐,也让杜盼云对他令限相看。
“怎么说密不可分呢?”杜盼云好奇地想知道这个思想颇有深度的小男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很简单,中文系顾名思义就是在学一些中国的文学,然而文学走到最后,不免对作者会写出这样的文章作一番批评,而所谓的批评就是指作者他的思维,他到底在想什么?一旦牵涉到精神层面的东西,自然就和哲学月兑不了关系,我这样讲,不知道杜教授您认为如何?”
卓昕磊这样的口才,这样对做学问的认真,让其他人有望尘莫及的感觉。
一堂课下来,只剩杜盼云和卓昕磊在谈论文学批评与哲学宗教的关系,其他人鸦雀无声,就连听不懂的卓昕玫也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讲台上的哥哥。
晴朗的和风吹动窗外的树枝头,麻雀啁啾般的诉说衷情。原来想跟来找爸爸的卓昕玫,已经忘了原先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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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盼云往系办公室走,在转角处碰到刚下课的城仲摩。
开学一个礼拜,杜盼云和城仲摩被投票选为校园最有价值的男、女主角,搞得当事人啼笑皆非。
“学长,多巧,我正要去找你!”
杜盼云是城仲摩国中时代的学妹,城仲摩也是回母校任教后才又碰到她。
“什么事?”
“刚才到你们系上去上课,发现有一个转学生很出色,年纪虽轻,表现和谈吐却相当成熟。”
从国中就暗恋城仲摩的她,很自然地替自己找机会去接近他。
“哦!能从一堂课就被你称赞的同学看来可不简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