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容膝当然晓得鱼澹然根本心不在焉,适时唤回她的注意力。
“可是……可是……唉,你存心为难我嘛!我哪那么天才,一听就懂,不如你画给我看吧。”
“好,那我先画一棵,看仔细喔,待一会儿就该你。”
“没问题,你画这边,别画太大棵喔,我的要画在你旁边。”
于是,一个下午,鱼澹然和白容膝就在一幅写意山水图里共同度过……
“好了,今天就画到这里,你自己要勤加练习喔,三天后我会再来,到时候我要验收今天所教的。”
“是的,白夫子。”鱼澹然拱手作揖道。
“还有什么问题没?澹然,我得告辞了。”
“等一下。如果这三天内我有问题呢?总不会叫我等你来再问,那我准会忘光光的。”
“那就写在纸条上,差个人送到摘云山庄去,我答覆妥了,再遣人给你送过来。”白容膝思付道。
直到夕阳西下,彩霞满天之时,白容膝才带著几分欣愉、许多惆怅,离开了玲珑馆,步出了草衔堂,踏著黄澄澄的月色回家去了……
第七章
一轮明月高悬在天边,皎洁月光泻下—地的清辉,澄澈如水……
初秋的沧浪轩里,柴毅倚著窗儿,独自对月沉思,父亲的影子不禁悄然映入眼帘……
一年多前,赵府的书房里,同样的夜空,同样的月光,她还挽著父亲的手,父女俩伫立窗前,一同为了失物案望月发愁。
而今父亲以死明志,失物案却愈演愈复杂,教赵娉婷如何助朱瞻垣一臂之力?只有速速了结此案,把太阿宝剑所造成的伤害减至最低,好让苏州人民免于恐惧,好让父亲在九泉底下能够安息。
“柴兄,还没回房歇著呀?”
朱瞻垣走过来,拍拍柴毅肩膀问道。
“昨天城北又死了三名商旅……唉,教我如何能安歇呢?”柴毅忧心忡忡道。
“是啊,现在苏州城内人心惶惶,就连大白天也很少有人在街上走动,生怕倒楣给歹徒遇著了,又成了太阿宝剑下另一条冤魂。”
“朱兄,依你之见,咱们该如何应变,总不能任由歹徒如此嚣张横行下去吧?”
“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从长计议,不宜贸然行事,否则赔了夫人又折兵,才得不偿失啊。”
“那柴某明日即去通知柳知县及诸位大人至沧浪轩来,大伙儿齐聚—堂,集思广益,好好研究、琢磨—番。”
这一晚朱瞻垣和柴毅在月下窗前谈话至天光,只是他们所有的话题全绕在公事上打转。
在朱瞻垣眼中,柴毅是个感时忧国的仁人志士,睿智聪颖,为人敦厚,是个不可多得的贤才,更是一个可以推心置月复的朋友。
在柴毅心里,一心以父亲遗志为念,偶尔亦偷偷希望朱瞻垣能多关怀她一点,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她都会备感温暖,欣喜良久,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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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衔堂里,诸位大人们都聚到沧浪轩商讨正事,鱼澹然又差了柴文至玲珑馆清扫,她—个人待在房里,踱来踱去,无所事事。
“咦,今儿个日丽风和,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时刻,何不出去逛一逛呢?”
鱼澹然灵光乍现,不禁自言自语道。
于是,她把柴毅的男装挑出一套来,以最迅捷的速度穿戴整齐,找了钱袋,装点银子,再翻出一把统扇,拿在手上一搧一搧的。
如此一位翩翩美男子,从容不迫地出门去了,其他家仆见著了,也没认出她来,让她通行无阻,来去自如。
鱼澹然独自走过了几条街,街上冷冷清清的,既没有市集,也没有人潮,店家大多闭门不做生意,只有稀稀落落几个行人在路上走动,来去匆匆地与她擦肩而过。此时她倒对自己的悠哉自豪了起来。
走著走著,鱼澹然终于来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摘云山庄。那是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优雅庭园,枫叶渐红,黄菊初绽,桂子飘香……
“这位小兄弟你好,在下鱼澹然,是白公子的学生,今日特地来访,麻烦帮我通报一声。”鱼澹然彬彬有礼道。
“鱼公子,不巧我家公子正好出门去,你要不要先进屋里奉茶等候?”应门的小厮回答道。
“他上哪儿去了?”鱼澹然不加思索地问道。
“绮芗楼。”
“可否告诉我绮芗楼怎么走?我自个儿去找他好了。”
“公子,你大概是从外地来的吧,连绮芗楼都不知道在哪里,呵呵呵……”
那名小厮以极异样的眼光望著鱼澹然,不过他还是把绮芗楼的所在位置向鱼澹然说明了。
鱼澹然寻找白容膝在即,没空与他闲扯,回头便往绮蔀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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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芗楼所在的街上,歌舞升平,热闹滚滚,繁弦急管,丝竹之乐无穷,楚腰纤细之舞姿,曼妙无比,莺莺燕燕聚集,吸引前来寻芳问柳的游客络绎不绝……
鱼澹然置身其中,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给,这回她可大开眼界了,什么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青楼、娼馆,是多少文人雅士、风流才子徘徊、流连,浅斟低唱、以文会友的场所。
“公子,里面坐嘛,让奴家好好的伺候……”
“公子,请留步,咱们店里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环肥燕瘦,应有尽有,里面坐嘛!”
“公子,公子……”
鱼澹然被道路两旁廷揽顾客的姑娘们东拉西扯,搞得她晕头转向。
“请问,白公子在里头吗?”
鱼澹然到了绮芗楼前,探头探脑地向招呼生意的姑娘们询问。
“哎哟,这位俊扮哥,里面请嘛,咱们这里『红”公子、黄公子、蓝公子,统统都有,还会少得了你那—位白公子吗?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随即把头搁在鱼澹然肩上,一副撒娇模样,极其挑逗地说。
“你这妞儿,真爱说笑,在下找的是摘云公子白容膝白公子。”
鱼澹然有样学样,竟学起那些寻芳客的轻薄之举,捏捏姑娘们的粉颊,玩弄一下她们的秀发,逗得她们个个心花怒放,她自个儿也觉得挺新鲜、挺好玩的。
“俊扮哥,先进里面去,咱们姊妹几个保证把你伺候得服服贴贴的。”
“莫非你是嫌我们姊妹们长得不够美,不肯赏光?”
昂澹然被她们扯来扯去,左一句莺声,右一句燕语的,整个人都快化掉了。难怪男人称这儿为温柔乡,连她都觉得人生至此,何处不销魂呢?
“各位美人儿,你们听我说,我真的有要事,急著找到摘云公子,改日再来捧各位的场,好吗?麻烦告诉我,摘云公子他人在何处?”
这是鱼澹然的月兑身之计,此刻她只希望快快找到白容膝,唯有他才能替自己解围。
“别提了,摘云公子他呀,心情正郁闷呢!一个人躲在冷翠姊姊房里喝闷酒。”
“听说他的心上人移情别恋,另嫁他人了,他日日以酒浇愁,不喝得醉醺醺的,哪肯回家呀。”
“大名鼎鼎的摘云公子,多少人求之不得,他那个心上人,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呀!”
在—阵议论纷纷里,鱼澹然掏出—把碎银,抛向空中,引开她们的“纠缠”,直上冷翠房里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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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酒,我……没醉……来,再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