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萧枭冷冷地盯着女师傅,似乎想要从那张脸上看出答案来,“因为我是太子?你可以从我身上得到荣华富贵?”
“这么多年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么?”女师傅眼神清澈而透明,盛满了关切与伤感,萧枭竖着的刺就突然软了下去。
“我没有兴趣怎样看你!”她转过身,但女师傅很快地又出现在她面前。
“别拒绝我的帮助!我知道你爱那个男人,你想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哪个母亲舍得伤害自己的骨肉的!我可以帮助你度过这个难关!”
萧枭的神色阴晴不定,忽然沉声问道:“你带我回来,他呢?”
女师傅的神色显过一丝忧虑:“我不知道!”她看了一眼萧枭,立刻补充,“当时你母亲让我迅速带你回来,因为窝阔台的死士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所以,我只来得及将你带走。”
萧枭忽然脸一红,当晚她和颜炽是怎般光景,全部落在女师傅眼里,在女师傅面前,她真是没有什么隐私。
“你下了药?”
“不然我无法带走你。”女师傅坦言,“不过你放心,我下的药不重。窝阔台志不在他,只要你不在,他会没事的。哦,对了,我还派了你的那位易师傅去保护他了。”她却不知道,在这之前,皇后早就冒充萧枭的手迹,向那位易师傅下了密令去杀颜炽了。所以她透露信息让易师傅到那里去,无疑是给易师傅指了路,同时更让这道密令变得可信了。
萧枭松了口气,忽然又厉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们……”女师傅突然收口。
“什么?”
“是师徒!在你还吃女乃时,我就成了你的师傅!”
“你叫什么名字?”
女师傅的神情悲喜交集:“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问我叫什么名字!”她吸了口气,“我叫萧之莲!”
“你也姓萧?”
萧之莲欲言又止,她怎能告诉萧枭,当年萧枭的这个名字就是她给取的。她若说了,萧枭的母亲会放过她么?萧枭呢?又会陷入到怎样的麻烦中去?这孩子已经够苦了。刹那之间,在她心头闪过无数幕往事,一时喉咙哽咽竟答不出话来。好在萧枭也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未曾留意萧之莲的神色。
“你要怎么帮我?”
“让你成功地生下你的孩子!”
萧之莲比萧枭想象当中更忠心不二,她对自己的护卫,就像小时候她曾经看见的一只母鹰对幼鹰的保护!在萧之莲的照顾下,萧枭的侵金计划没有任何阻碍就得以实施。攻破金国城池的当晚,萧枭抚模着肚子里正在成形的孩子,手中把玩着颜炽送给她的“炽”,有多少个夜晚,她想要对空鸣放“炽”,呼唤颜炽的到来。但最终她的骄傲又阻止了这一行动。对“炽”观察越久,她就对金国的这一发明越加佩服。她却不知道,这被她唤作“炽”的传信令正是颜炽在作战期间所发明的其中一项作战工具。她也曾经想要将“炽”在蒙古加以推广,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实施。如今,她怀着最后的希冀等待着那孩子的父亲,但是她失望了。萧之莲在不远处怜爱地看着她,无声地叹气。
“他没有来!”萧枭似在自言自语。但颜婧却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来了,你就会改变作战计划么?”
萧枭的眼神很坚定:“不会!但我想让他阻止我!”
颜婧叹气:“命运真爱捉弄人!为什么皇族的人想要一个家都这么难?”
“但是他没有出现!”萧枭的声音既绝望又痛苦。
“别怀疑他对你说过的一切。那绝对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对我说过什么!”
“但我一样年轻过,你所享受过的,我都享受过。更何况,我是他的母亲,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的儿子!”颜婧骄傲地说,“你也不能!”
“我为何不能?”萧枭负气地反问。
“因为你在怀疑他!”
“可是……”
“他不来,自然有他的理由!”颜婧忽然笑了,“你找我,不也是想要从我这里了解他么?”
萧枭有些恼羞成怒:“你敢取笑我?”
“暴怒对你的孩子没有好处!”
“不要你管!”
“那也是我的孩子!”颜婧“好心”地提醒萧枭孩子的来源。
“你!”萧枭气结,“我终于知道他的狡诈从哪里来了。”
“你很能干!”颜婧沉思地望着萧枭,“我实现不了的梦想,或许你可以实现!”
“梦想?”
“是的!”颜婧陷入了回忆,“当年我怀着炽儿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踏平大宋江山!即使我不能,我也要我的炽儿做到!唉,没想到世事难料,我们终究斗不过运数!”
“你真的有这样的想法?”萧枭忽然觉得颜婧和自己亲近起来。
颜婧点点头,忽然担心地问道:“你怀了孩子,能避过众人耳目吗?”
“不试怎么会知道!”她自负地抚模着肚子,“哼,如果他真的来找我,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到现在才来找我!”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接受了颜婧的解释,原本的猜疑、担心,此刻都卸下心头,对于前景,她又乐观起来。
颜婧也欣慰地看着她,好像在为她卸下心头重担而高兴。
“对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得早点安排你。”她皱着眉头瞅着颜婧片刻,展眉而乐。
***
金国皇后被斩杀的消息顷刻间不胫而走。一时之间,街头巷尾,莫不议论纷纷。有人赞赏蒙哥的行动果决,对敌军毫不手软,深具帝王风范!也有人为金国的命运感叹,更为金国的绝色皇后而惋惜!但更多的人是畏惧于蒙哥的心狠手辣,连这样一个美人也毫不怜惜,生擒后的第二天便将之斩杀于十万大军前。据说连现任大汗窝阔台都为之求情,但彼时刀斧手已手起刀落。说书人更是将这一情景大加改编,每每都要讲得唾沫横飞,而听者始终津津有味。
“只听得窝阔台一声大叫:‘刀下留人!’那刀斧手手一抖,一柄斧头登时便悬在半空,不敢下落。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攸然掠过,刀斧手只觉得眼前一花,跪在他面前的美人就只剩下了一个白生生的脖子。饶是他砍人无数,此刻也吓得魂飞魄散。呀的一声,向后便倒。那脖子中,直至此时方喷出血来,但见血花映着万丈光芒,绚丽多姿。十万军队都似乎看见一个美丽动人的影子,从那具跪着的尸体上袅袅升起,向天庭飞去。窝阔台更是身不由己,拖着病体,踏上前去,想要拽住那个影子。”
“拉住了吗?”
说书人白了问话人一眼:“金国皇后都已成了仙女了,哪里还拉得住?”众人皆觉惆怅。其间惟有一个听客,面色惨白如尸,身体摇摇欲坠。
“喂,你怎么啦?不是说要带我去找答案吗?怎么听起故事来了?”他身边的人撩起面纱,露出一张脸来,大伙儿都硬生生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边上让开。原来,那张脸上,从右眉到左边嘴角横过一条刀疤,肌肉外翻,甚是吓人,正是跟着颜炽找答案的易哥哥。
颜炽置若罔闻,步履蹒跚向前走去。
“喂!迸里古怪的家伙,你去哪儿啊?”他连忙跟上,“你走稳点啊!”
稳?颜炽不知道还做不做得到。他究竟昏迷了多久啊?怎么一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金国亡了,南宋被困;萧枭不告而别,母后横死刑场;弟弟踪迹全无,父王追随自己的王国而去!还有什么是没有变的?他茫茫然走着,不知道将走向何方!冷不防脸颊一痛,有人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