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蒙哥即命人“忙趁东风放纸鸢”,将人绑在硕大的纸鸢上,趁着东风飞入城内。金兵尚未反应过来,已一一被擒。金国皇帝完颜守绪不等蒙古兵进犯,已先行传位于完颜承麟,自缢身亡。也算是他的一大福气了。完颜承麟以牺牲皇后为代价,与完颜烈等一行人逃出城外。皇后为掩护完颜烈,成为蒙古兵的俘虏。
“六哥,你有没有发觉,蒙哥的身形好熟悉!”李蓁蓁在逃离了险境后,才问完颜烈。
“是啊!好像在哪儿见过。”完颜烈神色惶然,还没有从适才的恶战中回过神来。
“他……”李蓁蓁欲言又止,向完颜烈看看,完颜烈显然心思并不在这里,她也就住了口。
“你说什么?”完颜烈茫然抬头,此时此刻,他才能够真正体会到李蓁蓁的失落与痛苦,亡国的阴影差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没什么。”李蓁蓁将她的疑惑压了下去,其实她很想告诉完颜烈,那蒙哥真的很像一个人,一个她都不敢去确认的人。但是,一来,她只是猜测;二来,若真相果真如此,那颜炽肯定是凶多吉少了,而完颜烈一直相信他哥哥还活着,若是连这点希望都成了泡影,完颜烈的第一反应恐怕就是再回城中,她实在害怕再经历那样一次战争。既然出来了,就顺着完颜烈母亲的意思,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永远忘掉他们曾经拥有的王朝岁月吧!
“三哥?”完颜烈忽然清醒过来,“三哥!我一定要找到三哥!只要找到了三哥,一切都会好转的!母后也能救出来。”他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拽住李蓁蓁的手,“你说是不是?”
李蓁蓁强作欢颜:“是!”完颜烈的情绪这么激动,她怎么敢说不是!她怎么敢将她的怀疑再说出来!她只好也这样告诉自己,或许自己的怀疑根本是子虚乌有,或许,他们真的能找到完颜炽,真的能扭转乾坤!只是,他们要到哪里去寻找完颜炽?
***
颜炽刚刚清醒过来!
“你为什么救我?”
他的对手,那位将一把薄得近乎透明的刀送进他的身体的刺客笑了:“你果然与众不同,不但在第一时间认出我,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颜炽一边暗运内力走遍全身,一边示意对方做出回答。
“因为你没有死!”
颜炽用手按住伤口,他的右心房:“你没有想到我是一个左心人。”
“是的,而且和我一样!”对方的眉头皱了起来,“还有,我总觉得你很熟悉!可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颜炽。
颜炽坦然地回望着对方。从刺客的鬓发来看,对方的年龄应该在50左右。脸上曾被利器所伤,但看得出来,原先的他应该也是容貌俊雅。比较特殊的是对方的眼神,迷离而空洞,似乎没有什么过去留在他的脑海里。
“你失忆了?”
“你真的很不简单!”对方忽然跳将起来,在颜炽的肩头重重一拍,颜炽体内真气自然反弹,将对方手掌的掌力化解。那刺客也不在意,缩回右手,双手不住互搓:“有趣,有趣!你是我这些年来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人。”
“多少年?”
“十?不对!”那人偏过头去,仔细想了想,“不对,那娃儿都这么大了。不止十年了。”他挠了挠头皮,显得烦躁不安。
颜炽的心脏忽然蓬蓬跳了起来:“娃儿?”他不自然地重复。
“是啊!那娃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刚到那里时,他还没有生出来呢?”
“她——叫萧枭?”颜炽小心翼翼地问道,问题才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几乎立刻想掩住耳朵。
但那人已再次蹦起三尺:“你怎么又知道?”
“那……你,你来杀我也是她的主意?”颜炽控制不住自己。
“你都知道了还问!”那人白了颜炽一眼。
颜炽颓然倒地,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既然如此,何不亲自动手?”
“你说什么?”那人没听清。
颜炽不答。
“嘿嘿,虽然我救了你,不过我已经杀了你,就算不得违反命令。他就不能发火。”那人顾自己喋喋不休,显然对萧枭也极为忌惮,但又为自己的这一计谋得逞而得意万分,“你不知道,你都已经昏睡了两个月多了。我都快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幸好我的医术高明,才让你又活了过来。”他对于自己的医术颇为自得,却不知道若不是他不会料理,颜炽早就醒了过来,又怎么会昏睡这么久?“你这人也真命大,如果不是他现在已经不来找我了,我就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来看你。”
颜炽神思恍惚,心中只觉得欲哭无泪,听着那人的絮絮叨叨,下意识反问:“你经常和她在一起?”
那人忽然尴尬地笑了一下:“那倒也没有啦!小时候他常常来找我学武,后来,就不常来了。最近的一次……”他偏过头去,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在三个月前……是四个月?不对!应该是……”他掰着手指,脸上的神色甚是苦恼。
颜炽呆坐着不动,那人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三个月?那时他还不知道萧枭是个女儿身,他们一起把酒言欢,一起探讨武学,一起谈论天下!日子是何等惬意!四个月前?四个月前,萧枭正好成婚,大婚当日,萧枭一袭红袍,说不出的光彩耀人!当时他还傻乎乎地幻想自己就是站在萧枭旁边的新郎官,而萧枭,盖着红头盖,含羞站在他的边上。哦,还有,当他以为一切就此了结时,偏偏西夏又遭遇偷袭。唔,他救了萧枭!不,是萧枭让他救了她!萧枭,萧枭!难道那时候,她已经大局在握,将自己列入她所要剪除的队列中了么?
冷不防领口一紧,那人已经将颜炽提了起来:“喂,你听不听我说话?”
“什么?”颜炽只觉得喉头干涩,口腔内充满了胆汁的味道。
“我说,后来他每次来找我,也不跟我学武,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我问他他也不说,只是说我不懂。哦,对了,有一次他对我说,我的眼睛很像一个人,一个他经常思念的一个人。我问他是谁,他又不说。我一直都想揪出这个人来。对了,你一定知道。”他忽然又抓紧颜炽的衣领,“快告诉我!”
颜炽苦笑:“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都知道么?”那人怀疑地盯着颜炽,“你是不是不肯说?”
颜炽面色之间,更见灰败,那人不由得放了手:“你可别死啊,我好不容易才救了你的。大不了我不让你说就是了。真怪,那时我逼着娃儿说出他思念的人是谁时,他也是这副模样。”
“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那人眼珠翻了上去,半晌才道:“啊,对了。有一次我说他不正常,像个娘们。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哭了。”
这一回换成颜炽抓住那人的衣领了:“她哭了?她哭了?”老天,这个人何其之幸,能够分享萧枭那么多喜怒哀乐!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那人被颜炽一拎,顿时双脚离地,气急败坏地挣月兑了颜炽的束缚,“奇耻大辱!你竟然敢这样对我?别忘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颜炽被他一推,再次坐倒在地,喃喃道:“她为什么哭?”
“我不敢问!因为他马上就把眼泪擦掉了,还威胁我,说我如果对别人说了,就把我的嘴巴缝起来!他还特别强调,我不能对他的女师傅讲。讲了,他就要把我的‘婧儿’给烧了。”他忽然宝贝地捧出一件东西,似乎是荷包之类的。颜炽没有留意。倒是对那个称呼有些好奇,“婧儿”,居然和他母后的名讳同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