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厅内,张捕头立即起身,抱拳相迎。“古庄主。”
“张捕头。”
回礼后,两人一同坐了下来,古灏目光扫过两旁的捕快。
“不知张捕头有何指教?”
张捕头神色有些为难,迟疑了几秒钟才开口,“是这样的,今早衙门里接到密告,说梅家庄藏匿钦犯苍鹰,知府大人自然相信以古公子的为人,绝不可能做出触犯法令的事。可是这件事兹事体大,实在情非得已,不得不查办,冒犯之处,还请古公子见谅。”
话是说得客气漂亮,但说穿了就是先礼后兵,摆明了要搜府。“这么说来,张捕头是非搜不可?”古灏沉声问道,平静的脸上读不出一丝情绪。
“小人实是奉命行事,还请古庄主原谅。”
迸灏环视了厅内的众人,淡淡的说:“张捕头不必客气,古灏自然明白,李伯。”
“是,少爷。”蓄著山羊胡的李伯应道。
“带官爷们一院一院的搜查,千万不要漏了一个地方,明白吗?”
“是。官爷请眼小人来。”
“谢谢古庄主成全。”张捕头朝手下点了点头,再次以眼神暗示他们千万别漏搜了。
迸灏伸手端起茶,轻啜了一口。“有件事,在下想请教张捕头。”
“请教不敢当。”张捕头转念一想,立即明白他想问的事。“古庄主是想知道密告的人?”
见古灏点头,他接著道:“只可惜这件事在下恐怕帮不了忙,因为密告的是一封信,今早衙差在门堂外发现的。”
“原来如此,那么这封信可否借在下一瞧?”
“这自然。”
张捕头自怀里掏出一封信准备递过去,正巧一旁的丫鬟端起茶壶准备添茶,被他手臂这么一碰撞,原本稳稳拿在手上的茶壶竟整个翻倒了。
迸灏迅速的抢过信,可泼洒出的茶水依然溅湿了信纸一角,热水很快的将墨水晕散开,虽然还看得出字体,但想要辨别字迹是万万不成了。
肇事的丫鬟见古灏一脸阴怒,不禁吓得脸色惨白,双膝一软的跪了下来。
“对……对不起,庄主,我不是故意的,我……”婉儿惶恐不已的连声道歉,害怕的眼泪急急掉了下来。“庄主饶命。”
“这……”张捕头错愕的来回看著古灏和她,这丫鬟虽然鲁莽,却也是无心之过。“古庄主,实在是在下不小心,没注意到她正在倒茶水。”
迸灏沉著脸,缓缓收起信纸,交还给张捕头。“还不谢过张捕头替你求情?”
“是,婉儿谢过张捕头。”婉儿连忙磕头道谢。
“下去!”古灏沉喝一声。
婉儿如获大赦,一刻也不敢多留的离开。一出了门,她才暗暗的松口气,随即转个弯,快步灼朝格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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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官差们无功而返。
“捕头,整个庄院我们都仔细搜查过了,没有发现苍鹰的影子。”
张捕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松口气,说真的,他并不想开罪傲月山庄。他当下客气的作揖道歉,“谢谢古公子的配合,回去后我会禀朋知府大人,想是整个事件纯粹有人故意假报消息,诬陷古庄主,打扰之处还请海涵,在下这就告退。”
辟差才离开,陆祥云就走进厅来,开口道:“绿蝶姑娘此刻恐怕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
迸灏闻言皱起眉。“又怎么了?”
陆祥云一副忍俊不住。“我原本还伤脑筋要将她藏在哪里,正巧在她房里遇见小寅,亏她灵机一劲,居然想到将绿蝶扮回女装,她当然是抵死不从的破口大骂,我只好点了她的穴,找来了几个丫鬟。你就没瞧见小寅兴致盎然的在绿蝶姑娘身上大动手脚,总算……喂,我话还没说完啊!”
看著像一阵风卷出去的古灏,陆祥云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要是换成他,就不会这么心急的赶去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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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杀了他!
绿蝶的目光明显的透露出这样的讯息,不过古灏不在乎,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想以目光杀人了。
即使是在盛怒之中,她依然美得令人屏息,美得夺人魂魄……
两道柔中带俏,俏中带刚的眉,熠熠闪耀的绿瞳,秀挺中带点傲气的鼻梁,一张嫣红如樱花般娇媚诱人的红唇,浓淡适度的彩妆掩去了她几分英气,增添了几许柔美,就像出自名家手中最完美的旷世精品。
从未见过她全然女性装扮的古灏,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似的,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
他直勾勾、赤果果的眼神,瞧得绿蝶一肚子的怒火奇异的散去,心跳也以空前的速度鼓动著。
又来了!每次他们两人一对上眼,其他人就好像成了透明人。
“哥……”古小寅拉拉古灏的衣袖,企图拉回他的注意力。“哥,绿蝶姊是不是美极了?”
“什么?”古灏屏住气息直到胸口一阵窒闷,才惊觉到自己的失神,他低下头,瞧见小寅一脸等著人赞美的得意神态。“嗯,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怎么这样?过河拆桥嘛:”古小寅老大不高兴的噘嘴低嚷道。“人家都还没坐热,又来赶人,简直存心和我过不去嘛。”
不过那两个人都忙著蹬视对方,没空理会她临走前的嘟囔。
“--好美。”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古灏粗嗄沙哑的开口,嗓音含著一种令她揪心的温柔。
绿蝶的脑子霎时因他的赞美而乱烘烘,她慌乱的别开视线。“别这样看著我!”微颤的声音带著难掩的恐惧。
迸灏伸手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直视自己,他手指有若似的轻轻摩挲她的肌肤,轻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对抗他深情的凝睇!绿蝶在心中狂乱的尖叫。他不可能真的喜欢她,这只是他的诡计,想利用她的感情套出口供,是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纪岑语。
这个想法令她心如刀剐。绿蝶吸口气,冷漠的语气清晰而坚定,“因为我痛恨你的注视,你令我感到恶心,我甚至无法忍受和你同在一个屋檐下!”
他几乎要相信她所说的。
经过一阵窒人的沉默,古灏带著一丝忧郁的神情松开手。“蝶儿,你想自欺欺人多久?一辈子吗?无论你多么努力想说服我你真的恨我,最终……你仍无法逃开自己的心。”
绿蝶闻言如遭电殛,脸色倏地惨白,她知道从她第一次见到他起,她就逃不开了。
她无力的闭上双眼。“你到底打算囚禁我到什么时候?”
“那得看你什么时候愿意说出纪岑语的下落。”
要是她一辈子说不出来,他就打算留她一辈子吗?
“我说过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让他松了一口气,每次他都很害怕她会屈服的说出纪岑语的下落,他宁可就这么永远的囚禁她。
“那么你就只好留在这里。”古灏不愠不火的回道,声音带著一丝难察的轻快。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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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皎月也透著一丝清冷,伫立在梅林内的一抹修长身影,显得孤单萧瑟。
迸灏望著天上的明月,无声的叹息著,他该拿她怎么办?
这些日子来,他不断的反覆问自己,为了她,自己不但违背一贯的原则,更背负了私藏钦犯的罪名,危害傲月山庄向来清正的声誉。他苦涩的扯扯嘴角,绿蝶是天底下最顽固,最倔强又最冷酷的女人;她因而燃烧的热情,能迅速的熄灭转冷,上一分钟热情的回应他,下一分钟却又恨他入骨。
“想什么?这么晚还不睡?”陆祥云无声的来到古灏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