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要越离越远了,快要看不见人影了,但哽在她喉头的那三个字“等等我”就是喊不出口……!
“姊,姊,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她被活活吓醒,神智不清,险些拙劣地摔下床去。“中共要炮打台湾本岛了吗?”
“不是啦!”她的弟弟笑得挺阴险的。“丘辰的妈妈到我们家了。”
“那关我什么事,少大惊小敝!”她原先没听清楚,躺回床反覆咀嚼之后,大呼小叫道:“什么,丘辰的妈妈来了?她来做什么?”
“说不定是提亲喔!”
“提你的大头啦!”楚楚没好气地推开挡路的弟弟,冲到梳妆台前,将睡乱的长发刷了两、三下,略表心意,便迫不及待地到大厅一窥究竟。
“楚楚出来了!”
叫喊的人是她的大姊、二姊。
楚楚却在将丘辰妈妈的模样纳入眼帘之后,呆立在原地不能移动。
好好好……美,好好好……有气质,好好好……高贵,好好好……典雅,反正只要把所有赞美女人丰采的形容词拼凑起来,就是丘辰的妈妈。
奇怪,她真的是丘辰的妈妈吗?
那个号称台湾近五十年来的第一才女,博得“缪斯希腊神话中的诗神最珍宠的小女儿”美名的她,怎么会生出丘辰那种儿子!
以前,丘辰的诗作就常得奖,偶尔还会用美丽的信笺,塞一、两首优美的小诗给楚楚,但楚楚一直以为他是从哪里抄来的,不然就是别人替他捉刀的。
后来,才知道,他除了有一个摇钱树的爸爸之外,还有一个才女型的妈妈。
不但才学出众,人也长得月兑俗得很。
丘辰真是把天下的便宜都占尽,世界从没公平过。
“你就是楚楚?”丘辰的妈妈,衣若雪,用惊喜的声音及目光迎向楚楚。
楚楚被她这么一叫,这么一看,益发自惭形秽,无地自容起来,因为,她浑身上下,都只能用邋遢两字一言蔽之,谁教衣若雪突然造访,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不过困扰她一下下而已,因为她想到自己根本不必讨好丘辰的妈妈。
“楚楚,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衣若雪用著最恳切的目光问道。
她那好听的嗓音,令楚楚无法推拒。
她鉴于家里人多嘴杂,自己的房间又十分杂乱,便请衣若雪等她换上外出服,两人一同到巷口的咖啡厅详谈。
她好奇心比地球还大的家人,自然是一阵捶胸顿足,因为她们想知道衣若雪的来意想死了,现在楚楚将她从家里带开,很明显地就是想回避他们。
他们一个个都投给楚楚回来可要说清楚的眼神,楚楚自然装傻,不予理会。
十五分钟后,她们在咖啡厅落了座。
“楚楚,你非常适合穿长裙,你刚才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连我这个老女人也看傻了眼!”衣若雪一开口便是给楚楚一个大褒赞,说得十分诚恳。
楚楚想的却是衣若雪到底意欲为何?无缘无故赞美自己一定不怀好意,虽然,她真的换上了她最心爱的一件长裙,梳齐了长发,将她的气质较十分钟前提高了数倍。
但衣若雪绝不是想讨好她,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女人的本能,谁都不希望容貌输人太多吧?何况是衣若雪这般无懈可击的美人。
“谢谢!”楚楚决定开门见山道:“阿姨找我的用意是……”
她原想称呼衣若雪为“伯母”却发现怎么也唤不出,因为衣若雪看起来像“姊姊”
最后,她折衷选了“阿姨”这个称号。
“楚楚,既然你是这么直爽的女孩子,我就直言来意,为的是我儿子丘辰。”
丘辰?她默然。
楚楚不说话沉思时,一张脸就越发惹人怜爱。所以,连衣若雪也不禁多望了她几眼。“楚楚,你对丘辰有何观感?”
“我们只是不熟的普通朋友,生活没什么交集……”楚楚越说头越垂得越低,生怕说了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会被充满智慧的衣若雪识破!
衣若雪却是笑了,很好听的笑声:“楚楚,你就这么讨厌丘辰吗?”
楚楚蓦然抬起头,昏乱地想自己总算遇到知己了,不过,好在她很快理智地意识到衣若雪可是丘辰的妈妈,否则她还会真开口数落丘辰的不是。
“楚楚,别的不说,丘辰也喜欢你六年了?他每次向我提到你,总是有著极端的情绪,不是眼神喜亮地很,就是略带寂寞地说他一定会坚持下去的,惹得我都不知是该骄傲还是心疼他好!
“楚楚,他为了你而考外文系,联考前,连他最讨厌的三民主义,他也念得甘之如饴!他可以为你,放弃移民美国!为了送你那一大束玫瑰,发狠地敲著键盘,我却觉得,那指头是敲在我的心上……”
楚楚起初默默地听著,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瞧不出她脑里想的是什么。
“阿姨,”楚楚总算开口了,笑容有点冷。“你心里一定把我当做冷血无情的坏女人了……”
“楚楚,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的儿子傻!”
“我知道,你们大家都说丘辰对我好,但我总不能因为他对我好,我就得强迫自己接受吧?”
她现在心里益发看不起丘辰了,这么大的人,竟还向他妈妈诉苦,还要他妈妈出面来游说!
“楚楚,你别误会了……”衣若雪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忙说:“不是丘辰要我来的,他压根不知道我来找你的事,同时,我也不希望他知道。”
“这又是为了什么?”楚楚十分诧异。
“因为,我是来求你让丘辰死心的!”衣若雪以非常认真渴盼的眼神说。
“你……”楚楚真的非常意外。
等她从惊讶之中挣出时,她又觉得没什么好讶异的,因为以她的家世,根本配不上丘家,他妈妈会来逼退,也是人之常情。
时代变迁归时代变迁,门当户对这种想法还是在各地重复上演著。
只不过,楚楚不禁想,衣若雪若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未免太过庸俗,自贬了身价,多此一举。
因为,她楚楚从未觊觎他们家的财富,至于儿子,更是没兴趣。
“楚楚,爱情这种事,我是过来人,知道这要讲求两厢情愿,丘辰这样追求你,恐怕你也受苦了!”
哪里知道,衣若雪话锋一转,另有新意,楚楚都分辨不出她是真好心还是惺惺作态了!
美人说谎最难识破,楚楚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楚楚,我知道,你一直想用冷淡来让丘辰死心!”
楚楚突然觉得衣若雪可爱多了,不再对她怀有敌意。
“不过,你这么做是没用的!”衣若雪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优雅地啜了一口咖啡,才说:“反而是适得其反。”
“不然,我该怎么做?”楚楚突然有精神起来。:
“丘辰是我们的独子,他自小衣食无虞,加上聪明,要什么有什么,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失败,恐怕就是不能获得你的青睐!”
不知怎么地,楚楚突然想到小时候看布袋戏,戏里有个黑白郎君,他的名言是:“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
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病态?否则怎么心头会有一丝丝的沾沾自喜?丘辰最大的失败?!真是好笑。
“楚楚,我的儿子我最懂,越是困难的挑战,他越是想要征服,他对你已经努力了六年,我想,他在不达目的之前,是不会罢手的……”
儿子,你一定要原谅妈妈,把你伟大的爱情物化成这样,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你。衣若雪的内心虽翻腾不已,但外表却仍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