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慕鸿仿佛成了另一个人,当年受创的心灵使得他一直活在阴霾的世界中,俊朗的外表也不免被阴狠所笼罩,他的目光是戒备及冷冽的,他无情的一面被丑陋的记忆全然勾起。
“你想要什么?”夏宛青颤著声问。
她多想用一切来弥补这一个她亏欠太多,受苦受难太多的孩子。
“我要手刃那个夺去我父亲信心、胆识、豪气及性命的女人,她也同样夺走我童年该有的一切,我绝不会饶她,我要挖她的心来祭我父亲的在天之灵!”荆慕鸿冷酷残忍的说:“我会把她和那个汉子生的儿子流放为奴;女儿发放为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夏宛青倒抽了一口气,在上官宏毅制止的眼色下,欲言又止,神色颓靡!
“你知道你生母的名字吗?”上官宏毅试探性地问著。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人在洛阳,不管要费多少劲,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荆慕鸿激动地说著,仿佛没找到那个女人一天,他淌血的心灵就不受放一天。
“我……”夏宛青泪如雨下,张口欲言。
上官宏毅却抢白说:“慕鸿,你先回房吧!你岳母听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和苦楚,情绪大受波及,就让她独自歇一会,平复一下。”
“是的。”荆慕鸿见夏宛青如此怜惜自己,心头异常温暖,脸色的黯淡退了很多,双目又有了光彩。
在确定荆慕鸿已经远去后,夏宛青才扑进上官宏毅的怀中,泣不成声。“老爷,我当年做了什么孽?竟会报应在孩子们的身上。”
“青儿,不是你的错,还好发现得早。”上官宏毅怔了半晌,“还好发现得早!”
“我该怎么办?”
上官宏毅轻抚著妻子云般柔媚的青丝,苦叹说:“这事得好好计议。”
房外有著炙热火灼的骄阳,洒得大地一片金色辉煌,房内的上官宏毅和夏宛青却彷如置身在千年寒窖中,不能制止地发抖著。
***
“猜猜我是谁?”上官翩翩冷不防地蒙住了荆慕鸿的双眼,情态天真。
荆慕鸿早知她的到来,却故意不予道破,任由她稚气未月兑地捉弄自己。
“是大黑!”他随口胡猜。
“大黑?”她月兑口而出,满是好奇。
“我猎犬的名字。”他咧嘴大笑。
“好啊!你……”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跺了跺脚,知道他是存心和自己玩,不依地说:“我像是狗吗?”
“那么,是星驰啰?”
“星驰?”
“我座骑的名字!”
“我像是马吗?再猜不到,我可要罚你啰!”她笑如银铃般地威胁著。
“那猜到了有什么好处?”
“你受制于人,还讨价还价。”她神情娇俏地说著。
“我受制于人?”他狐疑地笑著。
“怕了吧!快猜,猜中了可以饶你一条性命!否则……”她装出了凶狠的声音。
“我倒喜欢这样受制于人。”他无赖得很。
“你……”她嘟起了一张小口,鼓起了腮帮子,“你猜是不猜?”
“就说过,我喜欢这样了。”他仍一派优闲。
“我不玩了!”她威胁也似地抽回手。
荆慕鸿的速度却比她缩手的速度更快,将她的两只柔荑下拉过肩,然后迅速地转身去搂她的纤腰入怀。
她在他肩上的双手就像是环著他的颈,她轻飘飘的娇躯仿佛挂在他的身上,由他来支撑,为他所有。
“我猜你是我的妮妮!”他低沉嗓音落在她的耳边。
“妮妮?”她顿时满脸娇羞,绯红了双颊,佯怒地伸手捶他的胸膛。“是哪一位姑娘的名字?”
“妮妮是东胡话。”他神秘兮兮地说。
“是你在东胡的意中人的名字?”她可恼了,落在他胸前的拳头力道重了许多。
“妮妮是新娘的意思。”他倒是任由她撒泼,觉得她此刻活泼的神态十分地可人,赏心悦目。
男人会想宠一个在意自己的凶女人,因为女人的张牙舞爪是为了爱。
“新娘?”她蓦然停止了骚动,小鸟依人地静静依偎在他的怀中。
荆慕鸿轻抚她黑缎般滑亮的秀发,深深地问说:“不够吗?”
“什么?”她不能懂。
“我表现的还不够吗?”荆慕鸿深情无限地说:“还不够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吗?”
上官翩翩伸手掩住了他的唇。“够的,荆郎,就是太明白你对我的心,反倒令我不安,或许是因为我太在乎你,害怕失去你,才做出这些幼稚的行为。”
“翩翩,我们是一对傻瓜!”
“荆郎,你可没像我这样惴惴忐忑!”
“只是我掩饰得太好!”荆慕鸿苦苦一笑说:“下午我差一点拔刀宰了李复!”
李复就是上次伴随李世民驾临上官家的皇幼子,他对上官翩翩一见倾心,回宫之后念念难忘,于是再度前来上官家求亲,想以皇子之尊娶得美人归。
上官宏毅告诉他上官翩翩已许配他人,李复却是丝毫不以为忤,自顾自地告诉上官宏毅他不介意,只要上官宏毅取消婚约,再将上官翩翩改嫁予他即可。
在李复的想法中,他贵为皇子,该是上官宏毅求之不得的女婿,所以以为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
上官宏毅见李复这样志在必得,只好将他暂时安顿在西厢房拖延时间,然后秘密前往洛阳王府,请求洛阳王爷代为解决这天外飞来的烫手山芋。
这也是荆慕鸿为什么和季复相见分外眼红的原因。
“荆郎,”上官翩翩唤了陷在沉思中的他。“说好,结发携手永结同心。”她取一绺他的发丝,绑紧再绑紧。
“莫舍莫弃,莫忘莫失。”他捉住了她绑发的柔荑。
爱情的甜蜜,就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点。
上官翩翩觉得被一片灿烂所包围,她永远难以忘怀这一个誓约的夜。
第五章
“我不相信。”上官翩翩嗒然若失地瘫坐回软榻上,惊惶万分地喃喃自语著,泪水扑簌簌而下。
她的房里一共有三个人,另外两个一脸憔悴忧伤的人正是上官宏毅和夏宛青。
看来,上官宏毅和夏宛青终于对上官翩翩透露了当年的秘密,否则她不会受到如此大的震撼。
“翩翩,荆慕鸿真的是你同母异父的兄长!”夏宛青的心痛如刀割。
她原以为过去的丑恶尽避跟随著自己不放,但是她作梦也没想到,过往的不幸竟会笼罩到上官翩翩的身上。
她真的不甘心,却又莫可奈何。她何尝看不出翩翩对荆慕鸿情痴已极,但是造化弄人。天啊,为什么一切的不幸不由她一肩承受,还要波及无辜的下一代!
当年,夏宛青十六,如花一般绽放的年纪。
上门求婚者趋之若骛,没想到这位夏家大小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个性,回绝了所有王公贵族,更上男儿衣裳,带著夏家商队,大江南北闯荡,做成不少生意,为原已富裕的夏家赚进大把白银。
这一年的入夏,夏宛青带著商队进到东胡境内,和上官宏毅不打不相识,因误会相逢而交称莫逆。当时的上官宏毅遭人陷害,身背七十条人命血案的黑锅,他苦苦追查,查出陷害他的仇家逃往了戈壁沙漠,夏宛青想助他一臂之力,便和他即刻启程而行。
这一天,他们险些活活渴死在永无止尽的砾漠上。砾漠就像是一座天然的炼狱,杀人于无形,夏宛青率先倒了下来,双唇干裂,气息奄奄,她说自己快死了,别无所求,只求上官宏毅搂她入怀,让她死在他的怀中。
上官宏毅依言搂她,却没有枯坐让她等死,他明知自己衰竭已极,但他还是咬破手指,将鲜血滴进她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