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仍是闷不吭声,但很明显的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张康祺急了,“蜜雪儿,你听我说,这阵子我已经想通了。你说得没错,我们只相差九岁,没有血缘关系,来自两个不同的国家,我的确没必要顾虑这么多,我想太多了……”好一阵子没见面,他将自己埋藏在心中的话,以及自己思念她至深的感情,做了一番最深忱的告白,怎知……。
就在他话声停顿好一会儿后,对方终于吐出两个字:“是我。”天啊!她不是蜜雪儿,而是糖糖。
张康祺的心怦然一跳,口气不禁变得有些尴尬,“糖糖,是你,有事吗?”
“我……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糖糖嗫嚅的说。
“什么事?”
“你都想清楚了?不是一时的迷惑?”
“糖糖,你别再问了。我真的不适合你。”
“你无耻!你真的很无耻!张康祺,我恨你!”
“糖——”他还来不及把话说完,糖糖就把电话挂了。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可以感受出她的愤怒。
虽然,张康祺明知道今晚会失眠,但他还是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眠。
漫漫长夜,孤枕难眠。
蜜雪儿一个人待在四坪大的斗室里,坐在一张小得可怜的梳妆台前,看着眼前那面镜子发呆。
她搬来教堂居住已足足有十天。这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只不过对她而言,日子的长短似乎没有任何差别。自她搬离张康祺的住处后,她感受到自己彷佛只是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不论什么时候,她的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她满心以为恋爱的感觉是快乐甜蜜的,怎知其间竟会掺杂着如此多的波折,不仅令人来不及防备,更无法应变。她的感情遭受创伤,她付出自己最珍贵的初夜,可是她再三的告诉自己,她并不后悔。
此次的台湾之行,她本就是为了一圆十四年来的梦;她见到了满心期盼见面的认养人,知道他年轻有为,知道他过得很好,没有任何病痛;她更是开心。
然而,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不知不觉的产生莫名的心境,甚至爱上这个男人,她也不感到后悔。因为,这是她一手为自己编织出的另一个梦境,她不怪任何人。
爱了就是爱了!她绝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负责。
她的想法虽然不错,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每到夜深人静时,她又为什么会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偷地哭泣呢?
女人是矛盾的,感情更是矛盾的。
她毕竟初尝恋爱的滋味,是一个相当单纯的女人。倘若世上的感情都如同她想像中的那样容易割舍,那么,哪来这么多为爱情所困的男男女女?
此时此刻,最了解她的处境、她的心情的人,当属黄牧师无疑。为了能让她整个人好好的平静下来,黄牧师谢绝她参加有关教会的活动,包括读经、晚祷等等,可是她很明显的不愿意配合。
蜜雪儿不想在教堂里当一个闲人,何况她自幼即在教堂长大,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迫使自己异常忙碌,只要是有关教堂内部的仪式,或是活动,她都必定参加。但满可笑的是,有时她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凝视着镜中那个眼大而无神的自己,蜜雪儿慢慢的从思想的世界回到现实中。
她拿起桌上的粉饼盒,打开它。
第8章(2)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房门一开,一位中年妇女探头进来,“小丫头,快点,就要进场了。”
“对不起,陈妈妈,我马上就好了。”蜜雪儿歉然一笑。
现在已是早上九点零五分,崇拜上帝时间就要逼近。蜜雪儿胡乱的拍了些粉在脸上,在唇上抹了抹口红,然后抓起架上的白色衣袍,打开房门,快步奔了出去。
来到通往侧门的楼梯口,大伙不禁异口同声:“小丫头,你可来啦!”
“对……对不起。”蜜雪儿吐吐舌,一脸的俏皮。
一阵悠扬的琴声自教堂内响起,一行人于是鱼贯般的走了进去,纷纷的坐在台边的椅子上。
对基督教的仪式而言,唱诗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它可以提升教友们对上帝的崇拜之心,对气氛的培养更是不可或缺。
蜜雪儿才加入唱诗班不久,不过由于她小时候在教堂长大,因此很多曲调皆耳熟能详,倒也轻易地进入状况。
献唱完诗歌后,蜜雪儿随着会众慢慢的坐下,目不转睛地凝视台上的讲道牧师,神情显得飘渺不专心。
因为早在献唱诗歌时,她就感应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从前排另一边的座椅上射来,害她因失神而频频出错。
直到这个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好奇的转头望去。
“是他?”蜜雪儿的心怦然一跳。
只见张康祺就坐在前排最角落的位置上,他的眼光并非投注在台上的牧师,而是在蜜雪儿的身上。
“他……他来这里做什么?他是来求我回去的吗?还是……”蜜雪儿心乱如麻,始终找不出解答。
自从蜜雪儿离开之后,张康祺近乎把回家视为畏途。他实在无法忍受屋内那种孤单又寂寞的气氛。
有好几个夜晚,他几乎都躺在床上,瞪大双眼,注视着天花板,一整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然后第二天一早,带着一副疲倦不堪的身躯在办公室度过一整天。
诚如昨晚一样,他大概只睡了一个半小时,之后便是等待黎明的到来。在一番的梳洗、吃早点后,他更是提前来到教堂。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他自己也完全说不上来。这好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决定——他只想来这里见她一面,跟她说说话,了解她的近况;至于她会不会原谅自己对她所做出的伤害,他完全没有考虑过。
他一个人傻愣愣的坐在角落,专注的凝视着蜜雪儿,而他的心情在此时却有如止水般的平静。
但是,他的意外出现却使得蜜雪儿魂不守舍的接连出了好几次糗。
适才献唱诗歌时,其中有首诗歌蜜雪儿漏唱了一段,第二小节又抢了拍子,甚至当所有团员唱完全都坐下时,她居然还傻呼呼的站在那里,直到有人发出轻笑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好在崇拜的时间并不算久,十一点十分,仪式结束,唱诗班的成员鱼贯般的退场。
蜜雪儿回到斗室,月兑下那身长袍,心神不定的倒了一杯水,正准备仰头喝下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黄牧师已走了进来。
“黄牧师,你好。”蜜雪儿笑着打了个招呼。
“好,好。”黄牧师淡淡一笑,“我真不明白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了?你知道吗?刚才奉献的时候,收奉献的同工告诉我说,他居然捐了一叠千元大钞,不过他当时双眼望着你,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这是一个难得出现的笑话,但蜜雪儿听了之后却有点笑不出来的感觉。“喔。”她淡应了一声,心情更加低落。
“那你呢?”黄牧师笑瞪了她一眼,“你显然比他还要夸张……”
她知道他指的是刚才唱诗的时候,她所发生的糗事;可是到现在她还是搞不清楚,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失态?这个时候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黄牧师摇摇头,“教堂内一天三餐都很简便,我绝不在乎多加一双碗筷。可是小丫头,我很在乎你脸上的表情,你老是一副不快乐、忧郁的模样,我看了真的很心疼啊!”
“我才没有哩。”蜜雪儿冲着他吐吐舌,扮了个鬼脸。“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爹地了,怎会懂得人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