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不想承认,却又无法昧着良心说不好喝,只好不情愿地点头。“嗯,马马虎虎。”最终,裴子星还是吝于赞美他,含糊其词的带过。
像是看透了他的思绪,卫桀扬起了一抹得意自傲的笑,双手支着下巴,幽深的黑眸中有着难以察觉的暧昧情感。
不喜欢他那带着某种涵义的目光,裴子星张大眼怒瞪着他,却吓退不了那双瞳眸,难以忍耐的,裴子星粗鲁地问:“我脸上到底沾了什么东西,值得你看那么久吗?”真想用汤匙将他那对看来下流的眼珠子挖出来!
闪着光芒的眸子眨了一下。“你的脸上并没有怎样,只是——看别人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做的东西是种享受,你总不能剥夺辛苦煮这道浓汤的我这么一点点的自我满足吧?”他一向只做给自己吃,还没有人有这个福分吃到他煮的东西。在国外游学时,自己虽然结交了不少朋友,却没有一个是亲密到足以让他邀请到他租赁的地方当客人的,更不用说一些主动开口说想参观他住的地方、却被他拒绝的人。
打混、开车兜风、流连在酒吧或是舞厅都是他跟他那些狐群狗党平日的消遣;俊挺、不愁没钱花、不愁没性伴侣、无情、花心是他那群狗党给他的评论,没有人知道,他是个会做菜给自己吃的人,说出来,可能没一个人会相信。
在他某一部分的潜意识中——当然是将浪荡的那部分排除在外,他认为,自己会有那个意愿煮东西给某个人时,就已将那人当成特别的人看待了。
可惜的是,曾驻留在他生命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够让自己想要这么做,他们只是生命的过客罢了,而自己也只是他们回忆中的一个小片段,很快就会被其他事物给淹没。直到上次裴子星生病时,他连想都没有想,几乎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似的,自己竟卷起袖子、动起手来替他煮了锅稀饭;或许是自己被他的热度传染,一时昏了头吧。但在见到他一脸惊奇地吃下那碗稀饭时,突如其来地,他的心口涨满了某种类似于甜蜜的感觉,仿若一口吞下闪着光泽的金黄蜂蜜,浓郁的甜美立即在胸腔化开,顺着血液,延伸到心脏。
就如麻药明知不可靠近、埋伏着危险,却还是忍不住上瘾的飘然滋味般,在尝过一次之后,便无法克制地变成它的俘虏。
想再确认一次那种感觉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才说出了替他料理三餐的要求来,原本以为自己绝不可能会说出那种话,没想到自己却说得如此自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要看多久你才会满意?”睨着他,裴子星恶声恶气地反问。
直到我尝到你唇上的起司香味为止!卫桀差点就要月兑口而出,却在想到说出口后会引来怎样的反弹时,便笑着改口回道:“当然是——等到你把这锅汤喝完。”
因为自己断然拒绝他打理自己三餐的交换条件,在去酒吧的途中,只随便买了个三明治当作晚餐,那么,现在正喝着他煮的起司汤的自己到底算什么?
“不了,我不喝了。”他口是心非地推回卫桀又重新舀满汤的碗。
见状,卫桀佯装烦恼地喃道:“你不喝,可我早就饱得再也喝不下了,那剩下的该怎么办呢?总不能拿去倒掉吧!冰起来又怕忘了喝,到头来还是浪费……”他说给自己听,也说给他听。
“算了,我喝完就是。”像是怕他马上就要倒掉似的,裴子星一把抢过。“别误会了,我这是帮你喝完,免得你因为浪费走在路上而被雷公劈死。”他微红着脸,粗着声解释。“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死活,那就有劳你了。”卫桀扬唇轻笑。仔细一听,那笑声里有太多难以辨别的情感,就连卫桀自己也没有发觉。
原本只是想瞪他一眼,裴子星抬起垂下的眼眸,难得像小孩子般愉悦地笑着的脸霎时映入眸底,像是起了共鸣似的,胸口突然震动了一下,惊得他慌张地低下头遮掩自己的异常。没察觉到闷着头喝着汤的裴子星有什么不对劲,卫桀虽然停止了笑声,却还是让那抹笑停留在唇角,静静地瞅着他。
一股微妙的气氛不知从哪儿窜出,伴随着温暖的浓汤尚有的热气,飘散在默默无言的两人间。
☆☆☆☆☆
翻转时,床铺发出的声响让裴子星皱起眉头。床头的小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照在一旁熟睡的法兰克身上,也照着自己炯亮如星的眸子。
或许是那盏灯的缘故,心一这么想着,他便伸手将灯熄掉,眼睛习惯了四周的黑暗,裴子星以为闭上眼就可以沉沉入睡,无奈仍是辗转反侧。
很静、很静的夜晚,一如这多年来独自入眠的寂静,他可以清楚地听见从自己的唇边逸出一声轻叹。
他知道是什么在困扰着自己,是什么让自己耿耿于怀,但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在意之前让胸口为之一震的原因。
令人感到心烦意乱,昨晚他不是也让他睡在沙发上,自己还不是睡得很好?怎么现在却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安然入睡?
将目光定在前方,两人相距约八步之远,中间再隔着一扇门,尽避如此,他依然能敏感地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想理出个头绪,偏偏脑子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自己非常在意胸口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只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闭上眼,说服自己无关紧要,却还是无法忽略。
就像针扎进自己的胸口似的,明明是那么小的一根细针,明明就是那种可以一笑置之的小事,自己却像傻瓜般的在意个不停。
懊不会……不!不可能!蓦地,像是意识到什么,裴子星用力地甩掉脑中那一闪而逝的吓人念头。
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会对卫桀……不敢再往下想,逃避地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紧紧合上眼,裴子星硬是逼了无睡意的自己在下一秒立即睡着。
不可能!不可能……
宛若在催眠自己相信这三个字,让自己对这三个字深信不疑,裴子星小声地喃喃自语,就连原本空白的脑袋,顿时也被这三个字塞满。
不知是不是那自我催眠的功力发生了作用,还是怎样,在过了半个小时后,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让瞌睡虫乘机钻了进来,呢喃声愈来愈小,小到再也听不到。好像才那么一眨眼而已,温柔的晨光在不知不觉中,已顽皮地钻过窗帘中的小小细缝,溜进房内,郑重地揭开另一个今日。
眉头微蹙,不耐烦地将双手抵在眉上,阻挡即使是在秋天,仍令人讨厌的、不死心的、非要灼热他眼皮的光线,然而,它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转移了目地,流连在他突起的锁骨上,开始另外一种折磨。
不悦地从唇边吐出含糊不清的话语,裴子星反射性地换了个位置继续睡,感觉才睡几个小时而已,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一点都没有饱睡后的充实感,反而有种疲累的感觉。自己虽然后来是睡着了,却睡得不安稳,就像心中有什么挂念的事,让自己无法安然入睡。说起来,都要怪那个人!
要不是他,自己怎会无端心烦,怎会变得这么容易钻牛角尖!裴子星将心中所有的不满全迁怒到卫桀身上,泄恨似的蒙头大睡。
反正今天休假,没什么事要做,他大可不走出房间,一直赖在床上,这样,他就不必去面对那个彻底打乱他思绪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