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刺客都被制服后,十四王爷才悠哉地开口。“还有一名逃向后院,官剎,就烦劳你了。”
可恶!他的脸色难以掩饰地变得铁青,脑中想到的是那女人横死在那刺客刀下的景况。
他不承认自己的心曾经抽动了下,那女人是死是活不关他的事,但那股该死的急切却开始在他胸口蔓延,这让他愤怒。
在湖的前面,他发现了那名刺客,官剎眼一凛,红瞳杀气沉沉,将胸中所有的怒焰全化为杀意,一掌击向刺客的后心。
那名刺客闷哼一声,瞪大的眼还来不及看清楚杀他的人,便仆倒在地,走向黄泉之路了。
辟剎收回掌,敛眉垂眼,像入定一般,杀人后的脸庞,永远无啥表情。
“啊!”一声轻呼,他转头,红色的眸子对上一双惊慌的眼。
言曦踉跄地退了数步,差点掉进湖泊内。
“妳看见了!”他漂亮的眼珠如玻璃般剔亮,但却看不清任何的情绪。
“很好!”他冷冽地放声大笑,在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中,红眼搜寻着她眼中的惧意。
她终于懂得怕他了,她终究还是和外头那些人一样,视他为杀人的妖魔了。官剎俊美的脸孔变得狰狞,熊熊怒焰中有着几不可见的痛楚。
樊言曦直视他的眼,透彻的黑眼映上两只如血般的红眼,不是畏惧,而是莫名地心痛。“为什么?”
“不杀人,难道等着被杀?”他厌恶她那种受伤的目光,活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般。
“不会的,没有人会──”
“妳瞎了吗?”他的怒吼声盖住她微弱的争辩。
“妳看清楚我的眼睛,是红的,和妳的不一样,我杀人是为了生存,妳懂不懂?”他攫住她的手臂,愤怒的吼声中有着几不可见的痛楚,像已遗忘的伤口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再次让他记起了痛楚。
他的指尖深陷入她的手臂,咄咄逼人的眸子燃着熊熊烈焰。“如果妳的眼珠是红色的,妳能活到今天吗?即使妳什么事都没做,还不是被视为妖魔鬼魅?那些人会将妳这个异类赶尽杀绝!”曾经,他宁愿挖掉这双妖异的红眼也不愿意杀人,但他的退让却让那些人更加凶恶地欺凌他们母子,他恨极了那种被人当成妖魔的感觉,也许他真是魔胎转世,只有杀人,才能让他心里的恨意找到出口!
辟剎额际泛白,青筋暴突,该死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发泄出这股埋藏已久的猖狂怒潮。
一颗泪滑落言曦的颊边,她抱住了他,声音被无法遏抑的泪水哽住。“不、不……”她彷佛看见了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孩用着所有的力气去对抗这丑陋的世界,倔强却孤单啊!
她埋在他怀里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苍白而恍惚。“我曾经梦见自己杀了人,鲜血流满整只手,那庞大的愧疚和悔意不断地压迫着我,让我无法呼吸……”言曦的声音微颤,彷佛真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那滋味好难受,你别再让自己受煎熬了好吗?”她抬起头,哀求地望着他。
辟剎的眼闪过一抹光亮,他不由自主地举起手轻抚过她细致的颊边,她怎敢不畏惧地对着他?为什么这一双眼能这般清澈而美丽,而他的却是血艳的红眸?他莫名地微愠,想让她的眼不再那么剔透纯净,即使是痛苦也行,他压抑下某种即将溢出心头的异样情绪,坚持用伤害她来武装自己。
“那不是梦!妳和我一样都杀过人。”官剎推开了她,狭长的眼盯着垂着头的她。
“我没有!”她拚命地摇头,不断地退后,一股血腥味飘了过来,是那名刺客身上的血味,她蹙起眉,胸口突地涌上一阵恶意,头昏昏沉沉。
“哈哈哈!”官剎仰天长笑,他欺近樊言曦,红色的眼珠直盯着她。
“就在那运河下,妳拿着剑,一刀刺穿了那守卫的身体,妳的脸、妳的手全沾上了血,妳──”
他的话还未说完,樊言曦整个人却摔落湖泊内。
辟剎站在上头,并没有拉她一把的意思,他冷眼看着黑鸦鸦的湖水,等着她自己爬上岸,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她搞什么鬼?!他没有一刀杀了她已经够便宜她了,难道还等着他去救她?
“樊言曦,妳最好自己爬出来,我不会去救妳的。”
还是无声无息,只有水波被风吹乱了纹路,他气急败坏地瞪着湖水,心像被人拧住一般,疼痛难当。可恶!他见鬼的痛个什么劲!
他怒咒了声,愤愤地跳下水,从冰冷的湖水中将樊言曦捞了上来。
“醒来!”他抱紧她,用自己的身子煨暖她冰冷的身躯,杀气十足的眸光变得慌乱而急切。
将她的身子扶正,他的掌贴向她的背,源源不绝的内力传入了她的体内,她的身子慢慢回温。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着了什么魔,他这双手从来只懂杀人,现在却救起了人,她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让他愈来愈厌恶自己了。
樊言曦的意识慢慢恢复了,却还是虚弱得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倒靠在他的胸膛前。
辟剎没有推开她,黑发上残存的水珠顺着脸庞一颗颗滑落……他脸上的线条不再冷峻,浓密的长睫下,那双一向冰冷的眼有某种他不曾想象过的东西正挣扎地想窜出──
淡淡的,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心弦不知怎么动了下,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下,是一具温软的女体。
樊言曦来不及也无力阻止便被封住了唇,他的唇舌在她的唇内辗转吸吮,他扳着她的脸,热切地将口中的烈焰焚向她。
她被动地承接他的吻,胀热的脑袋还晕沉沉的,直到她再也喘不过气时,覆住她的唇瓣才松开。
她细弱的魂魄顿时被震回体内,几乎断了的呼吸再度接续,空气排山倒海地涌进五脏六腑,无法负荷的疼痛使她弯下腰,痛苦的干咳在静寂的黑夜中孤独地响起,像是庆贺她重生般。
纠结在一块的发丝不断地滴着水,落到了言曦闭着眼的脸上,她的脸色更显苍白,浑身不断地发抖,像逃避着什么似地不肯把眼睛睁开。
辟剎的脸孔丕变,大手用力地抹去她脸上的水珠。“妳给我睁开眼睛!”
言曦双眉紧锁,口中不断地呓语,魂魄竟又像是遗失了般,寻不回归来的途径……
一颗泪水从她的脸颊坠落了。
辟剎盯着那颗泪珠,红灼的眼开始疯狂地燃烧。“我骗妳的!妳没有杀人,那是我骗妳的!”
没错,她没有杀人,那人是他杀的,是死在他的手上。骗她,只是憎恨她的眼竟清灿得如同黑玉,甚至在面对死亡时还能洁净如初生的细雪,而他却像是任人践踏过的烂泥。但为什么?为什么看着她落湖、看着她的泪滑下,他的颈子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她难受,他见鬼的也不好受。
“我没有……杀人?”言曦慢慢地睁开眼,但眼里的惊惶仍未完全褪去,整个人就像个玻璃女圭女圭般脆弱易碎。
辟剎闭了闭眼,才闷声说道:“没有。”
“没有……”她喃道,有些懵懂、有些恍惚,无力的身子已不再僵硬,全身松懈地偎入他的怀里,在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之后,眼皮慢慢地合上,她好累……
第三章
耳里传来叨叨絮絮的说话声,躺在床上的樊言曦轻蹙眉,不快那阵嘈杂打扰了自己。
“怎么还不醒来?”
这声音她认得,是淑姊儿,她又让淑姊儿担心了。
门开了又关,四下一片静寂,她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是梦,为何听得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