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之前章柏威还担心她必须忍受他的碰触,看来她的接受度比他预想的好太多了。
不过他的举动也令她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他是真的有点喜欢她,不是朋友,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想敲掉这无稽的错觉。
别傻了!她告诉自己,亲吻和拥抱在外国只是一般礼仪罢了,只有她这种连吻别都不知道该吻哪里的人才会对此事大惊小敝。
可是她还是觉得好温暖,有被呵护的安全感,还有一股想紧紧回抱他的冲动。
然而在他的臂弯中,她也惊觉到自己以往从未察觉的孤单寂寞。
一个人独居久了,对外界情感的感受力变低,逐渐变得漠不关心,和朋友同事间相处也不如以往热络。有部分原因是大家都忙于工作,或是没有时间常常见面联络感情,而她也不自觉地满足于孤独的状态,尽力享受一个人的自由,尽力忽视一个人的孤寂。
因为若是无法满足于孤独,她要如何生活下去?她只有一个人,没有人陪在她身边,只有不会说话的露露。
现在她坚固的堡垒被打破了,她再次知道被拥抱的温暖,被安慰的甜蜜,她害怕她再也无法回复到过去享受孤独的她了。
看来这出戏的代价比她所预期的来得庞大许多。
沈美玲看向床边的闹钟,时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分,情人节--或者该说是情人节症候群--即将告一段落,托这急性怪病的福,她度过了今生最不平凡的一个情人节,第一个有男友的情人节,虽然只有最后几个小时。
明天开始,她即将尝试不同的人生模式,将她的假日空闲时间和另一个人分享,也许后来也会和他分享一些她不曾对朋友倾吐的心底话,说不定最后他也会让她分享他的心事。
突然之间,这戏不再显得荒谬,她对自己冲动言行的后悔也顿时减轻了不少。她开始期待着能够更加了解这个愿意委屈自己来配合她的体贴男人,这个在她的少女时代便对她照顾有加的人。
在这一个月间,她希望自己能扮演一个不让他失望的女友,倾听他工作上的苦水,陪他逛街购物或去任何他想要她陪他去的地方,在他心情愉快时陪他欢笑,在他心情沮丧时给予鼓励。
她努力思索着女友还能做些什么,可是似乎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也许她要学的还有很多,不过她相信章柏威会将那些都教给她。
想到明天的初次约会,她的脸上挂着期待的微笑,沈入了梦乡。
沈美玲苦恼地看着眼前平躺在床上的白色羽绒外套,章柏威不是说要穿得暖和一点吗?这是她最保暖的一件外套,挡风效果也非常好,很适合穿到冬季冰冷海风吹拂的淡水。
这是前年春天在百货公司换季最后四折的优惠下,她未经考虑冲动买下的。当时只觉得满好看的,穿上也很舒服,价钱更是便宜诱人。也许还会有人说她赚到了,毕竟这件外套料子很高级又实在,物超所值,非常保暖。
可是!第二次穿时她就后悔了。
第二年冬天,她趁着寒流来袭时兴匆匆地拿出来穿,却发现穿上冬天的保暖衣物之后,不算纤瘦的她再裹上这件外套,看起来活月兑月兑像是个米淇淋轮胎人。
既然已经来不及退货,她悔恨地将之收进衣柜的最边边,直到今天才再度重见天日。
听到门铃响起时她吓了一跳,急忙看向床边的闹钟。已经十一点,章柏威来接她了!现在已经来不及再翻箱倒柜找外套,她急忙抓起羽绒外套,冲到客厅去帮他开公寓楼下的铁门,再打开门等在门边。
一看到他,她对自己昨晚冲动提议的后悔又少了一点。眼前的章柏威穿着黑色衬衫与西装裤,加上一件灰色羊毛背心,还有长及膝下的黑色长风衣--想必是从美国带回来的,因为在台湾很少看到有人穿这么长的大衣,完美地衬托出他的宽厚双肩,也让他的身形显得更加高大修长。
她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羽绒外套,完全无法想象他身边站着一个米淇淋轮胎人的情景。
“准备好要走了吗?”他愉快地说道。
看着眼前的沈美玲,长发和昨天一样以发夹束在颈后,身着橘红色高领羊毛上衣,下半身穿着合身的直筒牛仔裤,女性曲线显露无遗。他突然觉得自己昨天似乎走了好运,对未来这一个月和她的相处时光更是充满了期待。
“嗯,我去拿皮包。”她对他微微一笑,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穿上靴子,便和他一起出门。而羽绒外套还拿在手中,不到最后关头绝不穿上。
走出公寓大门,她看到三年前章柏威帮他父亲买的BMW停在门口。他快步向前帮她拉开车门,等她坐进去,低喃了一声:“谢谢。”之后,他才坐进驾驶座开始发动汽车,并伸手开启暖气与CD音响,优美的古典音乐流泻而出,填满了安静的车内空间。
一路上两人交谈的并不多,车内的气氛舒适安静。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音乐,原本有点紧张的心情也稍微得以舒缓。
事隔多年,两人都已经成长改变,现在和他单独相处在同一个空间,她真的有点不太习惯,可是她期待着过不久可以回复成以往的友好,期待着假装身为他的女友所能享受到的体贴和关注。
到了淡水渔人码头,章柏威在停车场停好车,她也自己开门下车。习惯了车里暖气的温度,突然接触到外面的冰冷空气时,沈美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心里暗自决定虚荣不如身体健康重要,于是不情愿地穿上了手中的米淇淋轮胎外套。
不过章柏威并没有对她的肥厚外套下任何评论,事实上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穿上这衣服的样子是多么的可笑。
正如同他们所预想的,目光所及游客寥寥无几,商店与餐厅也都门可罗雀。风势稍大,但是不至于令人不舒服,不过夹带海风的空气比起市区来得冰冷得多。
两人走到可以眺望海洋的人工走道上,她轻轻靠着栏杆,看着前方的山与远方波涛汹涌的海平面,正等着他走到她身边,但是却感觉到他停在她身后,自她身后伸出双手扶看栏杆,将她困在他的臂弯中。
虽然他的位置没办法帮她遮挡海风,可是却带给她更多温暖。她听到他的声音自她头顶附近发出。
“你来过淡水吗?”
“嗯,大学时和同学一起来过一次。你呢?”
“我也是大学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时候是大二暑假,我回台湾来,刚好接到高中同学会的通知,同学会结束后我们一群比较熟的同学就来这边吃海鲜,还有聊天看海。”他叹口气。”可惜之后的高中同学会举办时我都不在国内,就只有参加过这么一次。”
“我们班高中毕业之后也办过同学会,可是后来去的人愈来愈少,办过三、四次之后,就没有人再费事策划联络了。”
“你都有去参加同学会吗?”
“嗯,只要有空我都会参加,这份维持三年的缘份,要是轻易放弃就太可惜了。”她想抬头看他,头顶却碰到他的胸膛,她急忙将上半身向前倾。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喜欢你的想法。”
听到他以低沈浑厚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说话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奇怪的影响,她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不是因为寒意。全身的力气也似乎被他稍带慵懒的声音给吸走了,她差点忍不住向身后的坚实身躯靠去,幸好双手及时抓住身前的栏杆来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