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死对不对?我好怕,我想我的家人,我想他们……呜呜!”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哭了。
“妈的,闭嘴!”他吼道,才刚安静一会儿,她怎么又来了。
“可是我怕,我忍不住……呜呜……我再也见不到他们,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还没向他们道歉……”
他的吼声丝毫无法阻止她的魔音穿耳,她好似在外面闯了祸的小孩,只想躲回妈妈的怀里,尽避妈妈会骂她、会罚她,但她还是觉得安全,想在妈妈的怀里哭个够,哭出心中恐惧。像与他比谁音阶高似的,她哭的声音更大了。
“妳别哭了!听见没有……”伴随着一大串脏话骂着,但显然没什么效用。
他的吼骂完全被她的哭声掩盖住,他的伤口不断流血,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心口烦烦躁躁,突然砰的一声,他好像撞上某样东西,他闷哼一声,他妈的!痛死了!他龇牙咧嘴忍不住又咒骂几句。
“怎么了?”她一惊,一时忘了哭。看见前方有个红灯,一闪一闪随后又灭了,她记得是她看到的那辆警车。“你是警察吗?”
他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是。”
“那你怎么还说脏话?”
“我……”他聪明的咽下下面的话,“妳受伤没有?”他想,或许是她受了伤,才哭个没完没了吧!
“我……我不知道。”她怔然。
“妳身上哪儿痛?”他继续问。
“我……我不知道。”
他在跟白痴说话吗?“该死的妳,从头到脚模一模不会呀!”他几乎要咬牙切齿才能忍住骂她的冲动。
“哦。”她果真听话的从头模到脚,“我哪儿也不痛,没受伤。”
李斯不禁自嘲,还真是奇迹,她竟然没受什么伤,走了什么狗屎运。“那妳哭什么?”他没好气的道。
罢说完他就后悔了,果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想家……呜……”她又哭了。
他真想打自己嘴巴,她已经不哭了,他干嘛提醒她啊,真是自作自受!“别哭、别哭。”他试着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再压低。
“我怕……呜呜……我看不到你……”宁雨继续哽咽着。
“别怕、别怕。”天啊!哭得他心烦意乱,他可从没哄过女孩。不过,据刚才的经验得知,他若吼她,她的哭声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盖过他,他只好将声音放柔,天知道,现在受伤的可是他耶。“妳试着爬到我这边来,我应该在妳的右前方。”
“我……我不敢,我旁边有血,我不敢动。”一说完,才想到或许她身边有血肉模糊的死人,这下她更害怕了。“我怕,救我啊!”她紧紧抱住自己惊叫着。
“好、好,我过去、我过去,妳别叫了。”他投降了,心中咒骂连连,只得认命的向她那边移动。途中又扯开了伤口,他痛得低咒几声。“好了,别哭了。”他模到了这个爱哭鬼。
她哇的一声变成嚎啕大哭,并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再也不肯放开。
妈啊!他要翻白眼了。“别哭、别哭,乖……”他试着安抚,但不管用。
蓦地,在这漆黑的地方竟响起了歌声,歌声舒缓轻柔──
“在清晨芬芳的蓓蕾中,微风下草波向远方轻流,在那生长着雏菊的野地里……”
“真好听!”宁雨哭着哭着,终于被歌声吸引。
他见她不哭了,着实松了口气,又接着继续唱下去。
恍若幽冥地府、黑暗的宇宙里飘荡着柔缓的歌声,也是这无尽黑暗里唯一的声音、唯一的希望;她的情绪也随着歌声渐渐的平缓下来。
听他唱完后,宁雨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经常听老妈唱,应该是摇篮曲吧。”他也不是很清楚,是童年盘旋在脑中的。刚才一心急,下意识地便唱了出来,没想到还真有效。
“谢谢你唱歌给我听,我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她静默了一会儿才问:
“我们会不会死呀?”
“不会,不久就会有人来救我们。”李斯笃定的道。虽然他心中觉得没有获救的可能,但为了让自己的耳朵得到安静,只好骗骗她。
然而这么长的时间他没有窒息的感觉,就说明这里与外界是相通的,他们被埋得应该不深,重见天日或许还是有希望的。他虽是烂命一条,在世上也了无牵挂,但若真这么死了,他还真是他妈的百分之百不甘心。
“嗯!我相信你。等我被救出去以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的爸爸、妈妈道歉,他们平日那么疼爱我,一定会原谅我的。”
“妳做了什么?”他突然间对她的话产生兴趣。
“我……我离开了家,我家人说我跟他不适合,所以我……我……”宁雨不好意思的说出口。
“哦!原来是小丫头离家出走与情人私奔!”他笑了出来。
“不……不是,我没有私奔。”她红着脸否认,“爸爸看到了他给我写的信,说我跟他不适合,我一时气不过,就离开了家。但又无处可去,只好去找他了。”
“妳爸爸一定是偷看信。”
“你怎么知道的?”她一脸惊异。
他又笑了,单纯的小丫头,他的心情大好,当然伤口不再疼痛也是原因。“妳被困在这儿,妳的情人一定很担心!”他调侃的道。
“他不是我情人,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去找他。我现在已经后悔了,爸爸说得对,我们并不适合,他只是大一的学生,我若真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吓一跳的。我们都没有工作,也没钱,现在想来,我真是太冲动了。”她在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的家人,而非他。说她爱他,不如说她更爱他所说的梦,然而梦易碎,人易醒,现实中最爱的还是宠爱她十四年的亲人。
小丫头倒是很理智,他撇撇嘴。
“救我们的人为什么还没来?”
“就快了。”他答。
“我们会死吗?”她十分紧张。
“不会。”
“你去过长城吗?”她突然问。
李斯觉得她的问题有些怪,但还是回答:“去过。”
“我没有,去年学校夏令营活动本来是要去的,但妈说我身体不适合长途旅行,就错过了。老师说身为中国人不论是否在异国他乡,长城是一定要去看的。我要是死了,就看不到了……我们不会死吧?”她又有些惊怕的问。
“当然不会!”他再度保证,心中却在低咒,该死的!伤口怎么越来越疼了?
听到他的话,心里踏实了,于是宁雨好奇的问:“长城是什么样子?”
“跟电视和报纸上说的一个样子。”他不耐烦的说,伤口疼得他快抓狂,血倒是不流了。
她感觉到他的不高兴,像受委屈般,眼泪又禁不住的涌出来。这回她没有出声,但泪滴到了他的手背上。
“天!妳怎么又哭了?”他气急败坏的说,现在哭的应该是他。“好好!妳别哭了,我陪着妳还不行吗?”
她的嘴角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她的好奇心很重,什么问题都问,他就给她回答,回答不上来的,他就瞎掰、随口胡说,只要她不哭就行了。
她喜欢听他的声音,希望他不停的说话,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害怕了,心里对黑暗的恐惧就会少很多。
但时间一长,她就感到不舒服。
“我好冷。”宁雨打了个寒颤,头昏昏沉沉的。
他模她的手,的确凉得像冰块似的。“靠到我怀里来。”她蜷曲的身体依向他,他把她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