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难臆,多倾听是不错的选择。
相对于方澄雨的心平气和,朱宁宁就显得浮躁多了。
“我看你好象不懂我说的话。”她捻熄了烟,很快的再点燃一支。“他对你只是玩玩而已,你还是早些离开他吧。”
“我又没缠着他。”是他不放过她的。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我不能离开的是医院。”澄雨连忙为自己辩白:“我念的是医院附属的护校,三年来学校没收过半分钱,条件是毕业后必须在医院服务满五年,如果能走的话,我早走了。”
朱宁宁第一次出现了笑容。“我可以帮你付赔偿金。”
“赔偿金我家还给得起,问题是,我要怎么跟家人交代辞去工作的原因。”这些日子来,每个人都以羡慕的眼光看她,澄雨闷了一肚子话,现在有人愿意听她说,不管那人的动机是什么,她都达到舒压的效果。“如果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家人一定会担心,我不要他们担心。”
“那、那……”朱宁宁双眼一亮!“调到圣玛丽其它分院呢?随便编个理由,就说分院人手不够,调你过去帮忙。”
澄雨一脸泄气。“我又不是院长,说调就调。”
“这我做得到。”
“真的?”
朱宁宁笑得更由衷了。“真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长岛时她闯过更大的祸都用钱压下来了,她不相信调一个护士这点小事会办不到。
只要方澄雨不在降昊哥哥身边,就没问题了,如果他喜欢台湾,她也可以搬到这里来住……
“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不知何时进入“咖啡树”的严降昊拉开澄雨身边的木椅坐下,对着朱宁宁漾出一抹难解的笑。“我以为你以游手好闲为乐。”
朱宁宁露出一抹讨好的笑。“降昊。”
“嗯?”他眯起眼睛。“你叫我什么?”
“降昊……哥哥。”
“这才乖。”
他怎么来了?
朱宁宁眼光一转——方澄雨,一定是她。
答应来赴约后,又打电话叫降昊哥哥出来,让他看到她嫉妒的丑陋模样,她刚才是在演戏吧?卑鄙!
“你叫他来的?”
“我?”朱宁宁拔高了声线,“是你吧!”
方澄雨别过头。“我叫他来做什么?”
“这句话该镰……”朱宁宁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几个嫌犯。
她将眼光转向那几个从纽约一路跟来的保镳,全都清一色低着头,没人敢看她。该死!不管是谁在她的三令五申下还敢吃里扒外打电话跟降昊哥哥告密,回去都有他们好看。
“宁宁,你待会有事吗?”
她很快的回答:“没有。”
她在这人生地不熟,会有什么事?何况,他们好久没见面了,她还想多跟降昊哥哥聚一会呢。
“没事的话,你慢慢坐。”他起身,顺手拉起方澄雨。“我们还有事,不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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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降昊这一拖,就把方澄雨直拖往“美丽公寓”的十七楼。她不是不想挣扎,是因为手腕在“咖啡树”时就被他拿住了,他的力道极大,痛得她除了深呼吸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进门,他立即露出那个只有她知道的第二人格,将她整个人推倒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自顾自地走到酒柜前倒酒。
他低估了宁宁。
前几年她从长岛到曼哈顿找他的事,是他告诉朱德的,让宁宁在众人前受辱,也是他的意思,没想到那个死丫头还是学不乖,若不是顾忌“咖啡树”与圣玛丽不远,怕坏了他一意建立的温文形象,他也许会亲自动手,让那个自以为是的小泼妇彻底死心。
她同方澄雨说了些什么,严降昊虽未耳闻,但也可大概想见。
他太清楚宁宁对自己的爱慕。
宁宁太蠢,蠢得不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他不要,她再痴情十倍也没用;换言之,如果他要,就算对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想办法把她揪出来,一辈子绑在身边。
他端起杯子,将琥珀色的酒汁一仰而尽。
等第二杯饮尽,他终于走到玄关,把半晌不见爬起的方澄雨架起,再度将她猛力一推——这次比较好,迎接她的是蓝色的大沙发。
她还是动都不动,他只听见细微的申吟。
严降昊走过去,先拨开她散乱的发,很好,玄关那一摔没撞到额头,也没撞到鼻梁,他检查她的手。
左手上有一圈他制造出来的瘀痕,右手无名指跟小指已经肿起来了。
重击后的结果。
以西医的身份,他会要病人冰敷,但其实这种挫伤的最佳方式是中国老祖先发明的推拿。
他从置物柜中拿出药膏,沾取一些后拉过她的右手,才滑开药膏,方澄雨立即叫了出来:“轻一点!”
他微一笑。“怎么,肯开口了吗?”
一个人的意志再坚强,也无法抵抗上的弱点,脑中负责接收的“制动阀”不比轰眼可随意开闭,痛就是痛,除非有药物抑制,否则制动阀会老老实实的迎进所有的感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已经好一阵子没跟他说话了。
“痛就要说。”严降昊故意加重在她指节上的力道。“不然,我怎么知道要用多少力气?”
“轻……”
“什么?我听不清楚。”
“轻一点啦!”
“早就说好了,不是吗?”他卸下了大半的力气,看到她紧蹙的眉心稍稍舒展。“这样好不好?”
方澄雨微一迟疑,点了一下头。
此刻,她没有抵抗他的触碰,也没有要逃开他的意思,十分乖顺,他喜欢她听话的模样。
他的心情不觉好了一些。
“朱宁宁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他像说故事一样的语气,有些平淡,有些事不关己。“我交第一个小女朋友的时候,她把玩具蛇丢进对方的衣领里;第一次跟女孩子去看电影的隔天,对方就从楼梯上跌下来,在轮椅上坐了半年,她觉得是在保护自己想要的,但那种行为只会让我更厌恶她而已。”
“你、你不阻止她吗?”
“她骄纵惯了,没几个人能阻止得了。”朱德快四十岁才有了这个女儿,宁宁早被宠坏了。
“但你可以,不是吗?”
严降昊看着她认真的表情,难得真心的笑了。“是可以,但那又怎样?”
他不会为不相干的人多费力气。
反正他跟那些女孩子在一起不过是打发多出来的时间,她们或好或坏,都不关他的事。
“不管怎么样,伤害别人就是不对。”澄雨一面忍受手指传来的疼痛,一面不忘替那些受伤的女孩抱屈。“如果你不让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没有谁会这么大胆。”
“喔,有道理。”他一脸平淡地说。“也许是我寄住朱家的缘故,所以她觉得自己该是特别的。”
“你……寄住朱家?”
“嗯哼。”
澄雨愣了一会儿,才问道:“那、那,你的家人呢?”
“死了。”他仍保持平静的态度替她揉推肿起来的无名指及小指。“双亲、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在我七岁那年死于横祸。”
在纽约,严家一夜灭门已成悬案,仅供一些不知内情的探员唏嘘。但他心中始终清楚,是调查局将证据烟灭。这些年来他从没一天忘记是谁让他在无忧无虑的年纪成了孤儿,迫使他变得早熟而冷酷,为了索讨人命,过着表里不一的生活。
成长过程中,每个知道他遭逢如此变故的人,都是用同情的眼光看他,然后说一句“好可怜喔”。
他恨极了那样的怜悯眼光。
他是严家唯一的儿子,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你在发抖。”
严降昊停了下来,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掌控的情绪涌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