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的夸张表情一逗,褚芸的火也发不出来了,只给了他一计白眼,道:“切,你的脸倒变得快,说是风就是雨的。要是让别人看到堂堂赫连大少圣人面具下竟是这副德性,准会吓掉了下巴。”
赫连贤人嘿嘿一笑,伸出手半真半假道:“圣人面具是别人的,面具下的这副德性才是真正的我,而我只给你一个人看。荣幸吧?”
“谁稀罕哪!去去去,花言巧语没一句正经的!”毫不留情地拍掉他不规矩的狼爪,褚大小姐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伸了个懒腰,“你不是好奇我是怎么知道是你表妹的吗?”
赫连贤人还在笑,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只发出几单音:“啊?嗯,哦……”
“我本来也不知道,不过后来也是这封信给了我答案。”见他仍是一头雾水,褚芸颇为得意地一挑眉,“你闻闻看就明白了。”
赫连贤人依言嗅了嗅信纸,突然眼前一亮,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信纸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细闻很容易就忽略了,即使他是男子也知道那是姑娘家用的胭脂味,而且这不是一般的胭脂味,那是表妹独爱的“艳若桃李”,整个赫连府除了怜怜没有人会用它。
“芸妹,你真是……”他一抬头没瞧见褚芸却对上了一张满脸横肉的笑脸,吓得他噌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你、你做什么?芸妹呢?”
老板笑眯了一对绿豆眼,本着笑面迎人和气生财的至理名言,咧嘴和声细语道:“公子,刚才那位姑娘已经先走一步了,您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不过,请付了酒菜钱先。五两银子,加上姑娘刚才打包带走的一共是五两半,谢谢。”呃?赫连贤人一愣,旋即气红了脸,这丫头!
第6章(2)
自失踪案结束后,褚芸的地位在赫连府可谓是水涨船高,赫连贤人当日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众人明白了自家主子对褚大小姐的重视,大家对于这个未来极有可能成为赫连府当家主母的女人一下子敬畏了许多。
至于那封信的主人,褚芸和赫连贤人两个都很有默契地没再提及,只宣称是某人的一个小玩笑,既然是虚惊一场就不再追究下去。
对于褚芸的放过甄怜怜却并不领情,虽然经此之后她没有再找过褚芸的麻烦,但从她偶尔看着自己时眼中流露出的愤恨与妒意褚芸就清楚,那小丫头对她的敌意非但没减还加深了不少,这使她开始后悔起自己一时的心软似乎给自己埋下了另一个祸根。
而此次事件带来的变化中,让褚芸头痛的还是她的两个活宝丫鬟。赫连贤人这次的表现彻底收服了两个丫头,让两人对他佩服得是一塌糊涂,于是乎褚大小姐的耳朵就成了她们发泄感情的不二场所。早中晚各一次的歌功颂德听得褚芸大呼受不了,直想找根针线把两人的嘴巴缝个严实。
这日一早,当两个丫头又在不厌其烦地重复起赫连贤人那日的种种英勇事迹时,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滔滔不绝也拯救了褚芸不堪重负的耳朵。
开了门,但见屋外伫立着一个高壮大汉,看得出来他很努力地想展现自己的和蔼可亲,无奈那张典型的山贼脸不论怎样放松看起来总也逃不掉“凶神恶煞”四个字。
斑壮大汉很快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褚芸虽然感到奇怪但大汉的出现也让她顺理成章地摆月兑掉了两个热情过盛的丫鬟。
她跟着大汉不消多时就来到了老爷住的东园,刚踏进院子就远远看见赫连雄坐在紫藤架下的石凳上,似乎已等了他们许久。见到褚芸的身影时,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流露出些许为难。
赫连雄挥退了所有的下人,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他和褚芸两人。他提起紫砂茶壶将沏好的茶倒入她面前的茶杯里,一股清郁的茶香顷刻间扑鼻而来。
褚芸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小口,初时似乎无味,饮过之后又有股淡淡甘香留于齿颊,就算她不懂品茗也明白这绝对是茶中极品,“好茶。”不愧是开茶行的。
听到她的夸赞,赫连雄笑着介绍道:“这西湖龙井产于西湖周围的群山之中,龙井茶色绿光润,形似碗钉,藏风不露,味爽鲜醇。此茶香郁味醇,非浓烈之感,宜细品慢啜,非下功夫不能领略其香味特点。”
说话间,他又将茶壶盖掀开,用一只制作考究的银质茶棒将壶中的茶叶轻轻拨了拨,看到茶蕊子完整地伸展开来后,才执起旁边小炭炉上放着的细嘴铜壶,将热水注进茶壶中。
如果眼前这个做着优雅动作的对象换成是赫连贤人、甄怜怜或者是赫连修人三个中的任何一个,相信绝对是幅赏心悦目的画面,可惜赫连雄那与其优雅举动完全不搭调的粗犷长相破坏了所有的美感。可惜啊可惜……
褚芸忍住笑,道:“赫连伯伯,您特地找我来应该不仅仅是邀我来喝茶的吧。”
闻言,赫连雄顿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盯着她看,嘴上的笑容有些支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令褚芸无端地紧张起来,“赫连伯伯,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虽然跟赫连雄接触不深,但她也清楚赫连雄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情中人,现下变得这般不爽快,那定是极其私隐重要的事情。
直到她快要受不了这种暗潮汹涌时,赫连雄的目光才从她脸上移开,比平日暗沉几分的嗓音低低地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何说起……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男人,他娶了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妻子。他的妻子连续为他生了三个可爱的孩子,在生第三个儿子的时候他妻子也因为难产而死。男人很伤心,但想起三个年幼的儿子他决心振作起来,抚养他们长大成人。由于对儿子抱有很大的期望,所以他对他们从小就严格要求,希望他们成才。
三个儿子中,小儿子身子骨最弱,打出生起就小毛小病不断,所以男人对他就多了一份怜惜与宠爱。老大和老二是一对孪生兄弟,虽然是双生子可两人的性格却是南辕北辙。老大聪颖好学,听话懂事,品性纯良,是他的骄傲;老二粗野叛逆,刁钻古怪,好惹是生非,时常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大伤脑筋。
每当他看到那张与大儿子相同的脸时,他对二儿子的失望就增加一分。渐渐地,男人对二儿子从失望到绝望从绝望到漠视,他把全部的期望都投注到了乖巧的大儿子身上。也正如男人所料的那般,大儿子并没让他失望,小小年纪已经成了城里远近驰名的神童。二儿子依旧无所事事,整日在外惹是生非,男人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大儿子和二儿子十岁那年,如果没有发生那件让他悔恨一生的事情,也许男人永远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
赫连雄眼底布满血丝,道道伤痕,他闭起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睁开时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他开口,声音多了丝暗哑:“那是一场灾难,一场几乎毁了男人一家的大火,他拼了命只救出了两个孩子……事后,当他看到那具被烧焦的……二儿子的尸体时,他只觉得心上的一块像是给人硬生生挖了下来,痛得他想直接昏过去……他好后悔当初没有多一点关心二儿子,他恨不得杀了自己……”他深埋着头,试图平复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