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拥抱的姿势让嬷嬷感觉怪极了,心里浮现出大量的狐疑,可也不敢惊动显然思绪不知游移何处的战休泊。等了半天,嬷嬷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问。
“少爷,这…出了什么事情吗?”
休泊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小姐生病了,你在做什么?”
嬷嬷大惊,正欲趋向前探视,战休泊眼神更冷几分,嬷嬷只能顿住脚步。
“刚才把小姐扶上来后小姐就说很累,想休息,让我先走了。”
休泊冷笑几声,“就到主屋去陪你真正的主子了吧!”
“少爷,我…”嬷嬷低下头,“夫人这几天心情不怎么好,我……”
休泊不待嬷嬷说完,便举手打断了她的话,“什么都别说了”,放下的手轻柔地抚著小溪火烫的颊,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笑,“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你,”他抬头阴冷地盯著嬷嬷泛白的脸,“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嬷嬷的脸转成了死灰,战家向来对护主不利的仆从惩罚严厉,再如何受主人宠爱也逃不过规矩。
“现在,下去接战青,把他带过来。”
“是,是的!”嬷嬷的声音颤抖,踉跄著下去。
她老嬷嬷活了这一把岁数,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几十年在战家哪个人会对她这样无理?就连大少爷战凌在世的时候都要看著她的老脸让几分情面,偏偏一遇到这孽障,哎——
第六章
在梦中,本是燎原的大火烧身,难受地要死掉,正在挣扎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了一场好大的雪,雪在清冷的阳光下渐渐融了,汩汩的冰水冲刷过火热的身体,好凉快。
小溪笑了,清冷的阳光吸收了火热,渐渐暖了,微微地拂著她的额,她的脸庞,她的身子。
突然手被一只小手轻扯了一下,小溪感觉到那小手的善意,挣扎著张开了双眸。
视线仍有些模糊,阳光略微有些刺眼,小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赫然出现一张红润的小脸。
一个长相洋气的小女孩,五六岁的年纪,头发是自然卷,右颊有一只深深的酒窝。大大亮亮的眼睛,秀气的小嘴。
一看见小溪醒了,眼睛里立刻染上欣喜,“姐姐,你醒了?陪可可玩好不好?阿爵哥哥坏蛋,都不理可可!”
小嘴巴翘得半天高,拖著洋女圭女圭的右手紧握成小拳头,“姐姐,以后我来找你玩。泊叔叔说,可可以后可以陪小溪姐姐玩。”
小溪被可可可爱的表情逗笑了,伸出虚软的手,疼爱地模模她的头,知道她或许就是阿爵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远亲妹妹。
“姐姐,我有看见你那只大猫哦,它好可爱呀!”
对了,她都忘记牙牙了,当初逃跑时,怕它跟著,她把它锁住了,回来后就一直没有看见它。
小溪有些著急得问可可,“告诉姐,姐,你,你看见的,的大猫在哪里?”
“姐姐,你不在的时候,泊叔对大猫生气了哦。猫猫好可怜,现在还在战青叔叔那里养伤。”
叔叔一定惩罚了牙牙,她不应该丢下它的。
“可可,带,带姐姐去,去找大猫,好,好吗?”小溪吃力地要从床上下来,可可乖巧地搀著她,可是无奈小溪刚刚大病处愈,可可又身子小,折腾了半天,两个人都倒在地上,纠缠在一起。
正在这时,一个少女疾步从屋外进来,无声地搀扶起小溪和可可。
“你,你是谁?”
“小姐,我叫阿桑,从此以后由我接手嬷嬷照顾你。”阿桑是个健康的少女,和小溪的年龄相仿,只是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阴沈。
小溪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没深究,现在她只想问清楚一些事情。
“那,嫫,嬷嬷呢?”
“嬷嬷被少爷遣回了主屋,以后小姐就由阿桑来服侍好了。”阿桑垂下眼睑,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小溪仍想起床,她不敢去问叔叔,只想去找嬷嬷和牙牙。
阿桑看出了她的意图,暗中使力压下了小溪的身子:
“小姐千万别乱动,您差点染上肺炎,休泊少爷特地交代阿桑,让您好好呆在床上休养。”
小溪敌不过阿桑的力气,只能重新卧回去。
可可把小手塞到了她的手中,小溪的嘴角泛开一抹勉强的笑,她不想让可可担心。
阿桑掖掖小溪的被角便出去了。
可可用胖胖的小手挠挠小溪的掌心,大大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
“姐姐不喜欢可可吗?”
小溪看著可可有点受伤的小脸,轻轻摇摇头。
“那可可可不可以上床陪姐姐?”右颊那深深的酒窝谄媚地弯成了可爱的弧度。
小溪重重地点头,可可忙不叠地拖著洋女圭女圭,吃力地爬上大床,开心地爬到小溪留出的位置,小溪环抱著可可,两个人相互拥抱著躺下了。
“小溪姐姐”
“嗯?”
“等你好了,我们和大猫一起玩好不好?”
小溪掩下暗淡的眸子,她没忘记叔叔说过不允许她踏出房门的话。
“好不好嘛?”可可撒起娇来。
那种有人对著她撒娇的感觉有点奇怪,她向来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怀里多了一个会撒娇的小天使,小溪几乎是感动的。
小溪点了点头,手温柔地拂过可可遮住眼睛的发,看著她使劲张著小嘴打了呵欠,心里又多了几分怜爱,虽然她失去了太多的亲人的爱,可她仍没失去爱人的能力,以及那份对上苍的感激和善良宽容的心。
“小溪姐姐,你长得好看,可可喜欢你,和喜欢阿爵哥哥一样喜欢你。”可可咕哝著渐渐闭上了眼睛。
她不会知道小溪听到这样的话有多么地感动,原来她并没有被上帝所抛弃。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会喜欢她的,她不贪婪,拥有这小小的一点,她已经足够。
小溪咀嚼著这感动,拥著可可睡去。
小溪和可可头并著头,手握著手,可可的小脑袋埋在小溪的胸前,小溪的另一只手臂圈护著可可,两个人睡脸上都流淌著幸福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小虫子叮了可可一下,她无意识地挥著小胖手,然后挠挠脸颊,吸了下酒窝,模索著抓到了小溪的手,才又沉沉睡去。
休泊走进屋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他不做声地坐到了床对面的躺椅上,抓起坐到了下的书,拿到眼前,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休泊的视线落到了小溪白净安详的睡脸上。
拉回视线,映入眼帘的一行字是:“所有的历史都变成了一个瞬间,所有的瞬间里都埋藏著一部历史。”
休泊闭上眼睛,仰躺下来。
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百年间的兴衰荣辱,最后终结了,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代是个长了尾巴的怪胎,是的产物,最后的命运是被蚂蚁蛀空了骨肉,化做一张肿胀干枯的皮。
这是一个预警吗?
休泊在心里笑了,战家正逢巨变的前夕,每个人都在皮囊下各自动著心思,弱小的只能被牺牲掉,强大的则因吸收了弱小者的养分更加茁壮。
战家已经走入一个怪圈,几百年的基业岌岌可危。如果不变,没有一个人可以从这毁灭的阵痛中存活。是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决心把这游戏做大,甚至开始对它认了真?
睁开眼睛,看著那睡梦熟睡的人儿,眸子里有最柔和的光。
既然已经认定,该来的总会来,他有何惧呢?可她,能懂得他么?能跟随他么?
“是谁?”眼神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凌厉,战休泊站起身,昂藏的体魄蓄满力量。
“少爷,是阿桑。阿爵少爷来了。”阿桑没敢进来,听出了他口气中的不满。毕竟跟过他,她还是能明白几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