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琬莹把心一横,不能讲就是不能讲,她可以理会关小姐心中的恨,她也恼、也怨,却无计可施。
曝露特务人员的身份,等于是出卖组织,中情局虽然比盖世太保人道,对付叛徒的手段却差不到哪去,绝对是血腥暴戾、儿童不宜。
必语眉挥舞拳头怒吼道,“不讲吗?那我就把帐算到你头上!”
何琬莹瞑目束手,任凭关语眉宰割。刀板上的鱼也会蹦几蹦,做垂死的挣扎、她却完全没想要自卫,更遑论反击。她仿佛不胜其寒地打了个寒颤,拼着挨上一顿粗饱的拳头,一心只想速速打发关语眉这瘟神离开,愈快愈好。
看到关语眉的容貌后,一个可怕的假设逐渐在她脑中成形,子恩娶她,是因为她是何琬莹?还是因为她像关小姐?
她悲哀的发现,自己没有勇气找出问题的答案。
“语眉,不准乱来!”
必剑尘看到小妹欺负脸上白得没半点血色的病人,不由得怒气冲天,若不是薛绫甄拉住他,只怕已上前痛扁她一顿。
必语眉受了斥骂,委屈得想哭,以前她干下许多人神共愤的坏事,大哥都没说什么,为什么现在这么凶?
林子恩把关永葳交给薛绫甄,小女婴生得玉雪可爱,他们只顾着逗弄她,没注意到语眉竟悄悄先来找琬莹的晦气。一个是现任妻子、一个是昔日爱人,无论谁受委屈,他都舍不得,该怎么化解僵局呢?他头一次没有把握能调解成功。
何琬莹乍见丈夫,脸现喜色,别的什么都置之脑后,张开双臂迎接他,她有好多话要告诉他。
林子恩还来不及拥抱妻子,关语眉已经直接跳到他身上,无尾熊似地攀住他的脖子,控诉着,“她好坏,不肯说出丢哈比的凶手是谁。”
薛绫甄看了直欲昏倒,“语眉,你给我滚过来。”
语眉不也希望子恩找个伴侣吗?小夫妻需要独处,她专挑这种节骨眼上杀风景,当那一百烛光的超亮电灯泡!
必语眉不悦的嚷嚷,“我又不是球,叫我怎么滚?”
连绫甄都不帮她,她感到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看到妻子显然对他和关语眉的关系产生疑心,林子恩不再迟疑,用力扳开她缠得死紧的手臂,他可不想才刚结婚就马上离婚。
必语眉松开手,改扯他的衣袖求道:“子恩,我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要她说出是谁丢哈比,我马上向她道歉。”林子恩坐在床边拥着何琬莹不住震颤的身躯,决定快快把房内闲杂人等统统请出去,他要跟她促膝长谈。
“语眉,我知道你舍不得哈比吃亏,想替它报仇,但琬莹也是受害者,她怎么可能知道墨镜男子的身份?”
语眉!听他叫得多亲热,婚姻里如果有三个人,未免太过拥挤,与其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她干脆回去当画眉鸟算了。
何琬莹怒气上涌,泥人儿也有土性,不管多么秉性敦厚的人,被欺负得狠了也会懂得反放刁,“关小姐,我知道凶手是谁,偏不告诉你。”
必语眉大怒,“子恩还说你最疼哈比,依我看,你根本是假照顾哈比之名、行接近子恩之实,你是个大骗子!”
“语眉,闭上你的嘴巴!”
必剑尘再也按捺不住,大步过来拎起小妹往外走。
必语眉愤然抵抗,却拼不过手长脚长力气大的大哥,一步步被拖出病房,眼睁睁地看着何琬莹安稳地憩息在林子恩怀中。
正在气头上的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下定决心要给首恶之人一点苦头吃吃,否则就不够格当哈比的娘!
从小到大她不知整过多少人,对付何琬莹这种文文弱弱的角色又有何难?那叫拿大炮来轰小鸟,大材小用。
计议已定的关语眉对薛绫甄说:“绫甄,我服了你啦!”
她心头警钟大作,语眉想干么?“怎么说?”
必语眉乌溜溜的大眼睛散发出诡谲的光芒,眨着眼,“你说子恩只可能喜欢长得像我的女孩,我本来不信,今天看到何小姐,不得不佩服你料事如神。”
她还不知足,又阴阴地抛下一句,“子恩对我真是情深爱重,连妻子都找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真令我感动。”
必语眉轻笑道:“子恩,虽然我不能嫁你,但每当你看到何小姐,就好像我还在你身边一样,嗯!真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病房内一片寂静。
苍白着一张绝美的容颜,何琬莹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尖叫、不要哭泣、不要失去最后的一丝尊严,真相虽然伤人,总比被蒙在鼓里好。
哀莫大于心死,一扫过去的柔荏纤弱,她显得异常坚毅冷峻,竟没有一滴泪水、没有一声哽咽抽泣。
薛绫甄冷冷的说:“语眉,当医师不适合你,你应该改行。”
她居然没哭!不好玩!
死到临头犹不自知的关语眉不以为然的说:“好端端的干么改行?”
薛绫甄大怒,“你最好改行当哑巴!”
必语眉吓白了脸,吾命休矣,绫甄动怒了!
何琬莹用被单蒙住脸,不愿别人看出她的脆弱,“我累了。”
必剑尘向小妹怒目而视,总不忍深责她层出不穷的坏心眼,造成她恃宠而骄,这次竟将炮口对准无辜的琬莹。
薛绫甄叹了口气,语眉这次玩得太过火,剑尘不会轻易饶她。“琬莹,你好好休养,等身子康复后,到我家来坐坐。”
你们不会再见到我,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影子。
回首来时路,风风雨雨,而丈夫薄悻,深情成空,登时千愁万恨,一起推上心头,她下达逐客令,“各位请回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薛绫甄劝道:“一个人不好,让子恩留下来陪你。”
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是系铃人,子恩这次被语眉害惨了,琬莹伤心透顶,恐怕很难劝她回心转意。
何琬莹不让负心汉两度伤害自己,冷漠地说:“我不要人陪。”
林子恩挥挥手,“你们先出去,我留下来。”
必剑尘扯住小妹的头发往外拖,薛绫甄则抱着女儿跟在后头,关语眉痛得眼泪汪汪,却不敢吭一声。
清场后,林子恩诚实地告白说:“我曾经喜欢语眉,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们只是朋友。”
何琬莹背转身子,凄惋决绝的咆哮,“你走,我不想见你。”她那不争气的眼泪,哗啦哗啦的淌下面颊。
林子恩急忙解释,“不要无理取闹,谁没有过去?”
何琬莹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走不走?”
见她强行忍住溢满眼眶的眼泪,他心下更增怜惜,直摇着头,“我不走,你还要做头部断层扫瞄,没人照顾怎么行?”
“你不走,我走。”
她拉开被单,不顾浑身虚软,下床欲向外奔去。
林子恩急忙抱住妻子,“琬莹,我和语眉只是朋友!我没骗你!”
何琬莹崩溃了,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不要听,你走,你马上就走!”
他惟恐情绪大起大落会影响她的复原,忙安抚她,“好好好,我马上走,你别激动,先坐下来再说。”
她歪歪斜斜地倒回床上,像一只破败的人偶,再也坐不直身子,脸上全无半分血色,泪水却源源不绝,奔泻而出。这样子教他如何放心得下?林子恩灵机一动,想起一位妻子信任的人来。“我叫展冷翡过来陪你,好吗?”
何琬莹捂住耳朵拒绝再听他的声音,她要彻彻底底忘了他。
良久、良久,林子恩才轻轻掩上房门,悄然离开。
**********
“我现在才知道子恩的终身幸福,在你眼里原来还比不上一条狗!”薛绫甄冷声道,“亏他爱了你二十几年,关大小姐可真是有情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