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说完,方慕平指着四宜书屋的大门,口气已经冷到不能再冷,“我再说一次,你马上离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上官晴脑中一片混乱,表哥不可能对她如此绝情,都怪逸云那只狐狸精,是下了销情降还是茅山草人术?居然把表哥迷得七荤八素。
“杀了作法的人,符咒就没效了……”多年爱恋,一夕成空,上官晴的神智濒临崩溃,她恨恨地说道:“我不会放过逸云的!”
方慕平大惊,呼的一声纵到上官晴身前,他警告道:“晴妹,你若伤了逸云一根寒毛,我绝不饶你!”
上官晴阴森森地冷笑,“表哥,你护得了逸云一时,护不了她一世,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我早就说上妮子不安好心,果然不出我所料。”守之榆破口大骂,和渡劫一前一后走进四宜书屋。
“阿弥陀佛,”渡劫庄严念诵佛号,“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老贼秃,闭嘴啦!”上官晴哪有心情听渡劫说佛理?渡劫也许能渡人劫难,却渡不了因爱生恨、作蚕自缚的她。
渡劫愕然不语,他踩了几十年的江湖路,第一次被人当面叫“老贼秃”。
方伯父!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上官晴想到方焕元最疼爱她,只消在他面前淌下两滴眼泪,骗取他的同情心,他就会叫表哥娶她。
死老太婆既然什么都听到了,她再装乖还有什么意思?上官晴流露本性,指着守之榆的鼻子道:“表哥的婚事,自有方伯父作主,方伯父没有发疯,不可能让表哥娶歌妓,你们别作白日梦了!”
死丫头!竟敢拐着弯骂她发疯。守之榆愈想愈气,怒斥道:“上官妮子,你这是跟长辈讲话的态度吗?”
上官晴尖尖齿利地回嘴道:“若是跟年高德劭的长辈讲话,我尊敬都来不及,怎么敢执礼不恭呢?至于倚老卖老的泼妇,没必要跟她客气。”
方慕平提气纵前,双拳一错,大喝道:“晴妹,这里不是上官家,由不得你而威风,快跟娘道歉!”
好女不跟男斗,也不跟老女斗,去找方伯父哭诉才是当务之急,上官晴突然身子拔起,数十枚“蜂尾螯”朝方慕平漫天射至。
守之榆爱子心切,拦在方慕平身旁,长剑出鞘,一招“无边丝雨”将细如牛芒的“蜂尾螯”尽数击落,而上官晴则乘机一溜烟跑了。
渡劫从地上拾起一枚“蜂尾螯”细看,叹道:“好歹毒的暗器,逸云没有方夫人的好身手,绝对躲不开。”
秦云漪热血上涌,挺起胸膛说道:“即使丢了性命,我也不让逸云受半点损伤。”
守之榆闻言,在儿子头上敲了一记爆栗,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为了媳妇,你连命都不要啦?”
方慕平喜上眉梢,欢然道:“娘,您答应让我娶逸云了?”
她笑了,说道:“我能不准吗?你非逸云不娶,我还想抱孙哪!”
他笑嘻嘻地央求道:“娘,等秦大人回来,您就去提亲吧!”
守之榆还记着仇,当下泼了儿子一盆冷水,哼道:“秦夫人眼高于顶,说不定不肯把逸云许给你呢!”
他劝道:“娘,秦夫人是官小姐,不懂得江湖礼数也情有可原,爹大寿庆典上,她并非有意给您难堪,您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
守之榆个性大而化之,被儿子低声下气地央求,也就尽释前嫌,笑骂道:“兔崽子,你想娶妻,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想到即将要跟心上人完婚,方慕平乐得手舞足蹈。
渡劫提醒他道:“慕平,别得太早,上官施主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保护逸云。”
方慕平怒道:“晴妹若敢伤害逸云,就算惹恼爹,我也要将她剥皮拆骨。”
守之榆完全同意儿子的作法,咒骂道:“上官妮子对我出言不逊,又用‘蜂尾螯’暗袭平儿,罪大恶极,该打入第十八层地狱。”
“大师劝她回头是岸她不听,自以为有你爹护着,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愈说火气愈大,“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她老子,让上官傲来收拾她。”
方慕平抓着头发,焦急地踱来踱去,道:“从现在起,我会寸步不离地守逸云,爹和上官伯父那边,麻烦娘跟他们解释清楚,务必将晴妹请出方家庄,有她在,逸云的性命岌岌可危。”
渡劫安抚徒儿道:“慕平,上官施主武功差你太多,你只要留神提防她的暗器,逸云就不会有事,为师也会帮你盯住她,你不必担心。”
守之榆也安慰儿子道:“平儿,娘这就去叫你爹撵走上官妮子,她若死缠烂打不肯滚回去,我叫上官傲过来拎走他的好女儿。你尽避带逸云去游湖,吴不知算出你婚期将近,娘有信心,你一定能娶到逸云。”
但愿如此,守之榆信心十足的一句话,让方慕平紧绷的情绪得到纾解,看来吴不知确实有两把刷子,能让娘死心塌地地相信他,真神人也!
晴妹既非三头六臂,也没有不死金身,哪能在娘、师父和他的眼皮子底下伤害逸云?上官家与方家友好,上官伯父也不至于放纵女儿胡作非为……
心念及此,方慕平释怀一笑,不再坐立难安,忽然之间,他想到今后可以藉保护之名,日夜陪在逸云身畔,倒也是始料未及的收获,这么说来,他反而该感谢晴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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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漪坐在舟楫上望向湖山深处,赞美道:“湖泉比美,花木争艳,峰洞斗奇,古筑竞辉,怪不得人家说杭州之美,美在西湖。”
微风徐徐吹绉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波光潋滟,秦云漪清丽无俦的容颜与湖光山色相映成趣,方慕平看得呆了,忘了摇浆。
“你干么一直盯着逸云看?船不会动了啦!”这人老是跟她抢逸云,讨厌死了。秦诗伊偎在秦云漪怀里,虎视眈眈地注意“宿敌”的一举一动。
秦云漪拧了下秦诗伊的脸颊,道:“伊儿,你再没上没下地乱说,回去罚你默写三字经一百遍。”
秦诗伊吓坏了,哀号道:“一遍我都默不出来,何况一百遍!”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秦大人是货真价实的新科状元,怎么谈起念书写字,小魔头就活像孙悟空戴上紧箍咒?
方慕平笑着望向秦云漪,她解释道:“莫大人膝下无,只有秦夫人一个女儿,伊儿是他的长孙女,难免溺爱些。”溺爱也不能纵容呀!小魔头都八岁了,大字识不了一担,写起字来歪七扭八,用蚯蚓走路来形容,蚯蚓都会深觉备受侮辱呢!
方慕平换个话题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有西湖,苏州有太湖,古人拿西施比西湖,西施沉鱼落雁,我说太湖风光一定及不上西湖出色。”
“那也未必,你又没去过太湖,怎么可以妄下断语?”月是故乡圆,秦云漪总觉得杭州有股市侩气,远不及苏州富有人情味。
“你去游过太湖?”其实,他并不在乎“天下第一湖”究竟是西湖太湖或其他阿猫阿狗湖,他只想多了解逸云在苏州成长的岁月。
“没有,小时候,二哥哥常带我去山里看大凤蝶。”秦云漪陷入回忆中,幽幽说道:“他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机会、没心情出门玩了。”
方慕平真想连掴自己两巴掌,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叫辉叔的把逸云的财产全霸光了,她哪有闲钱可以去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