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有仇?”凌康根本没把对方紧握的刀放在眼里,反而走上一步。
“没……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你。”邮差将刀横在胸前自卫,倒退一大步以策安全。虽然凌康没有任何反抗或还击的迹象,但他却感到四周的温度降到冰点,冷得他透不过气来。想起贴身放的一大笔钱,他命令自己再刺出第二刀,可惜他的手抖得连刀都拿不稳。
凌康瞥了一眼街口,有两个身材高大强壮,足以媲美南天门神的男人快步走向这边——是他的手下,专门负责保护他安全的保镖,除了回家,他们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来的两个人突然发现有个不要命的杀手拿着把带有血迹的刀对着他们老大,直接的反应即是摩拳擦掌冲上前,一个猛扑过去将杀手扑倒在地,抢下他的凶器;另一个奋不顾身挡在老大身前,充当一面人肉盾牌以防凶徒暴起伤人。一秒钟之后,他们就发觉不对劲了,这个杀手的素质也太教人泄气了吧!还以为好不容易逮到一回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表现机会,哪料到只抓到个连逃跑都不会的废物。管他呢,照打!不打白不打,打了也是白打,面对一切企图伤害他们老大的人都要表现出仇深似海的愤慨。
凌康下着命令:“搜身。”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邮差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紧护住胸口。可惜啊!他这么做无异于公告天下要搜的东西藏在胸口。
挡在凌康身前的保镖用一记穿心掌和一个大脚印换回一大叠钞票。
“康哥,是钞票!干邮差十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凌康的眼神由冷漠转为冷酷,如果是因为报仇,他敬佩他的勇气,有仇不报非君子。但若是为了钱,他就是他的敌人。
“谁指使你杀我?”
“是朱老板,不关……我的事。”邮差开始明白他想杀的人是什么来路了,这种不怒而威冷酷无情的气度根本是黑道老大的标签。
“朱老板教我来杀你,他说……你不会防范我,他给了我很多钱。”
“朱荣发。”凌康一拢眉峰,随即明白。今天如果他死了,所有的人都会认定是徐绍民干的,风云堂的兄弟报起仇来徐绍民在劫难逃,一石二鸟,高明极了,这姓朱的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他用左手沾了一点右臂的血渍,血仍在微微渗出。反手带上门,他决定将轻伤变重,小事化大,眼望拎着邮差的保镖:
“你带他回去,留活口。”
然后,对另一个下令:“你跟我去医院。”。
“去医院?”两个保镖吓得半死,以为老大除了右臂上那一点不值一提的小伤外还受了什么重伤。若是老大有个什么不测,风云堂众兄弟一人一个杀人的眼光就将他们万剑穿心了。
“康哥,我们去叫救护车。”
凌康一句话都再懒得说,只摇了摇头,四平八稳地从台阶上走下去,说有多精神就有多精神。依依正当班,好极了。
两名保镖张大嘴看着他,脸上同样是惊愕无比的表情:这么一点点轻伤,真的上医院?
依依从手术室出来,她今天才有机会跟到大手术。主刀医生——易子良,是这家医院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病人慕名而来,其中不乏名流绅贾。
易子良对柳依依的默契配合很满意。
“你领悟力很强,相信不久有了一些经验就能独挡一面了。”
“谢谢!”依依诚心地谢他。他没有一点架子,不断仔细耐心地点拨她,他对病人认真负责的敬业精神更令她尊敬。
“您还有两个小时可以休息,下一个手术安排在下午两点。”顾着说话,她几乎一头撞在一个男人身上。站定了,她才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这个男人活像根水泥柱子,撞上他不死也去半条命。“对不起!”
这男人用很不客气的眼神瞪了她一眼,显然对她不带眼睛走路十分不满。
易子良竟然熟稔地拍着这恶煞凶神的肩膀:
“阿武,又来拿伤药还是绷带?”
“都不是,是老大受伤到医院来了。”
“什么?”易子良的微笑凝在嘴巴,“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
“柳小姐,如果我一点半还没到手术室,请你通知他们手术时间延后。”
“我会的。”依依疑惑的眼光跟随着易子良连走带跑的脚步,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拐角处。是谁令不愠不火的易大夫如此关切?这个问题在一秒钟之后被她抛开,那见鬼的,非礼勿动的凌康才是她心中永远都放不下的牵挂。
昨晚那一阵连她自已都控制不住的突乎其来的脾气使她终于肯定了一个事实——她爱上他了。要知道她一向对男人很冷感,除了亲生父亲,她嫌恶任何异性的亲近和接触,而她竟然会为了他太君子的行为而生气。
追溯历史,早在他与她第一次邂逅,她对他的怀抱就没有任何抗拒,有的只是信任与依恋。换句话说,她早巳推翻自己只有猫对老鼠才会一见钟情的爱情理念,转而成为谢氏只有一见钟情才是唯一一种爱情序幕论点的实例。她二十年来精心修砌在温柔外表与同样柔软的深心之间的那道高墙,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轻易穿越。
缓缓穿过那长长的走廊,走入一楼楼角的餐厅,买了简单的午餐,她找了张空余的桌子坐下。吃了两口饭,不由得记挂起凌康。他在做什么?吃过饭了吗?昨晚留的饭他会自己炒吗?天哪!但愿他不会去吃那种炒得像黑焦炭的饭,但他就有那个本事吃下去,据他说是习惯了。抬头看前方的壁钟,计算来回跑一趟的时间,会很匆忙,但够了。
正准备离开,邻桌两名护士的对话钉住了她的脚。
“听说有个什么帮派的人物受伤进了我们医院,易大夫很紧张的样子,原来他跟黑道有关系的传闻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风云堂的凌老大救过他全家老小的命,这次轮到他还给人家了。”
“对了,刚才受伤的那个人就姓凌,好像叫……是叫凌康。我只看见一眼他的侧面,好帅的男人哦!可惜冷得也吓死人。”
怎么会?早上还好好的。依依脸色发白,她双手按住桌面,深深吸了口气,冲向邻桌大声问:“他在哪里?凌康在哪里?”
邻桌的护士被她吓了一跳,难以相信问话的人是一向文静秀雅的见习医生柳依依。
“二楼,二O三号房。”
几十双眼睛送走柳依依惶急恐慌的身影后,开始出现十几种猜测的幻象,接着,不一而足的高低谈论声遍布小餐厅每—个角落。依依有幸入围今年最后一个月午餐“咸”话的焦点人物之列。
依依几乎以为自己永远爬不上二楼了,因为她全身乏力,两腿发软,最要命的是每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在谈论着凌康,从他受伤入院谈到他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终于,她抵达了二O三号病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刚才几乎与她相撞的大块头男人。他此时就像个门神般守在病房门口,充当闲人免进的活字招牌。
显然,他也认出了她,误会她的来意:
“易大夫回手术室去了。”
“我想……我想看看凌康,他怎么样了?”
“不行,凌先生不见客。”阿武很不满意她对他老大直呼其名。
“我是凌康的朋友……”依依突然发现她基本上不算凌康的任何人。
若不是因为她苍白的脸色和焦虑担心的表情绝不像冒牌货,阿武几乎认定她是个蹩脚的暗探。凌老大只有兄弟,从没有朋友,更别说是女——朋友。他懒得再理她,只管挡在门口纹丝不动,漠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