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蓓再度把自己武装起来,不带感情地说:"总经理,我想我们的交情没有深到可以直接喊名字的程度,我要辞职是我个人的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是吗?那么是你的工作能力有问题罗?你是怕自己的能力不足以领导整个外销部门?"可蓓略微生气地说:"我不必在这里告诉你,我的能力有多强,整个外销部的业绩就足以帮我证明一切!"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怕自己留下来会爱上我!"可蓓没有想到念雨会说得这么坦白,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念雨心里也是紧张万分,他完全不能预知可蓓听了这句话会有什么反应,他们两人就这样四目相望地僵持着。
终于,可蓓自念雨的手中拿回自己的辞呈说:"总经理,如果没别的事,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可不可以……"
念雨高兴地说:"你忙吧!我先走了。"念雨才走到门口,可蓓又突然叫住了他。
"总经理……"念雨停下来,回过头问:"什么事?"
"有件事请你一定要做到,就是请你尊重我在公司的工作。在公司里,我就是'文副理',请不要喊我的名字,免得别人以为我是靠关系进来的,这样会增加我工作上的困扰。如果你没有办法做到,我还是会随时递上辞呈。"念雨的脸上虽然有着明显的失望,但他依然点了头,因为他知道即使可蓓表面上拒绝了他,但是和可蓓之间的关系也已经拉近了一大步。
念雨还没踏进沈家的大门,就听见思秦扯着嗓子骂人的声音。
"何绍文!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要住你家,你听不懂吗?"
"沈思秦,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结婚以后,你动不动就往娘家跑,把妈一个人丢在家里。我白天要上班,晚上还得时时处于备战状态,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让我过过清闲的日子吗?"绍文虽然气愤却仍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以免吵到沈皓白,不料思秦反倒越骂越大声。
"喂,你很奇怪咆!爸爸买了一栋房子要你搬去住,你偏不住,老怕别人说你没骨气。你搞清楚,今天你能爬到副总的位子,完全是因为我的关系,跟你的能力无关,否则就凭你一个小小的主任能升得这么快吗?这根本早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却还怕别人说闲话,你娶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啊?硬是要住在那间冬天冷、夏天热的破屋子,还怪我回娘家!"思秦的话恰好刺到了绍文的痛处,令他怒不可遏。
"沈思秦!你讲不讲理呀?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就是住在那间破屋子里,你要是嫌弃,当初干嘛嫁给我?搞到现在你不舒服,我不高兴,还拖累我妈一天到晚又要做家事,又要为我们的事情操心!你这算什么?"
"我拖累你妈?"思秦不甘示弱地说:
"我拖累你妈什么?帮她请佣人嘛,她不肯,怕浪费,我又不会做家事,而且她煮的菜根本不合我的口味,我不回来补补身子,你要我饿死啊?"
"思秦!你住口!"沈皓白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在楼上早就听到两人的争吵声,才一下楼,又看见念雨站在玄关,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进来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满满的闷闷不乐。于是他先走到玄关招呼念雨。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来?"
念雨苦笑着说:"家里又在刮台风了,搞不清楚风向,进去怕被风刮到!"
"别理他们!快进来吧!"
念雨随同沈皓白一起走到客厅,沈父一进客厅就数落着思秦说:"思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既然嫁了人,就该听先生的话,凡事要以先生为重心,要孝顺婆婆,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人家说我沈皓白没把女儿教好。何况婚姻是你自己选的,是好是坏你都要认命,别一天到晚吵吵闹闹的,你这样子,绍文怎么能专心工作?再说,爸爸让绍文升做副总,完全是因为赏识他的能力,别老是拿你娘家的财势在绍文面前耀武扬威,这样只会恶化你们之间的关系,知道吗?等一会儿吃过饭,就跟绍文回去吧!别再使性子了!"思秦噘着嘴闷不吭声地坐到沙发上。
"绍文!"沈皓白转身对他说:"思秦从小骄纵惯了,你多担待些。她从来也没做过家事,硬要叫她做这些,她也做不好,问问你母亲的意思,请个佣人吧!她也可以轻松一点。另外,关于房子的事,你考虑考虑,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你们住得也舒服些,将来有了孩子,也才能有一个较宽阔的活动空间。别跟思秦硬碰硬,好好跟她说,她会听的,好不好?"
沈皓白的话表面上听起来,完全是站在绍文的立场设想,实际上却还是在为思秦说好话。绍文虽然知道沈父的用心,却完全无法反驳,他只能点着头说:"嗯,我知道了。"
沈皓白以威严中带着慈爱的眼神,看了女儿和女婿一眼,接着又转而对念雨说:"念雨,走,到书房去,我们聊聊。"念雨跟着沈皓白走进书房后,沈父便开始与他闲话家常:"你爸爸跟梅姨最近都好吗?"
念雨耸耸肩说:"他们之间其实也无所谓好或不好,如果说维持现状叫做好,那他们应该算是好吧!"沈皓白接着又问念雨:"那么忆萍呢?她还好吧?"
念雨摇摇头忧心地说:"我最担心的就是忆萍,爸爸和梅姨之间的关系,对我倒是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可是忆萍却无法忍受。在家里,我是一个完全被遗忘的人,可是忆萍却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她现在常常夜不归营,梅姨又不准她跟我说话,所以我也无法时常关心她。有一次,忆萍跑来公司找我,哭得肝肠寸断,她说她爱爸爸,爱妈妈,爱哥哥,可是她最爱的三个人却彼此水火不容,她不想看到我们彼此伤害,所以索性不回家。我当时听了心如刀割,我不知道如果爸和梅姨听到这些话心里将会作何感想。我有时候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促成今天这种局面,而要让最无辜的忆萍承受这一切?"
"唉!"沈皓白叹了口气说:
"忆萍这孩子从小就感情丰富,多愁善感,偏偏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不能有一个温暖、正常的家庭环境。念雨,你得找机会多开导开导她,她从小就跟你亲,别因为梅姨的关系而迁怒忆萍,知道吗?"
"我知道,从小我就疼忆萍,她现在变成这样,我也要负点责任,我不该为了不想引起梅姨的不高兴而躲着她,唉,我们家每个人都只记着自己心中的仇恨、怨怼,却竟忽略了忆萍的感受。"
"念雨,"皓白停顿了一会儿说:"你恨你父亲吗?"
念雨苦笑着说:"恨?怎么恨?从小他就对我不闻不问,我倒真的不知道该从何恨起。"念雨的话中包含了许多的无奈,而念雨的无奈却是皓白心中最深的痛。
他在心中呐喊着:念祖啊!念祖,你既这样子对待念雨,当初又何必娶雨萍呢?你娶了雨萍,却这样对待她唯一的儿子,雨萍如果地下有知,你教她如何能安息?你就算要惩罚我,这三十年来的煎熬,难道还不够吗?"沈伯伯,沈伯伯,你在想什么啊?"念雨疑惑地看着一脸痛楚、陷入沉思的沈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