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到老板观望了半天才撤退的脚步离开这圈禁区,向乙威、钟应伶,连同奇奇算在内,才敢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呼!总算好险。
“你是说真的?你不跟我争是真的吗?只要我不哭,他还是会给我机会?”万姿文怯生生地提出疑问,犹带一丝希望地向钟应伶寻求有效的保证。
钟应伶敢打赌,身后的向乙威必定快发飙了,再不离开他的暴风范围,难保他不在两分钟内闹翻整间餐厅,硬逼她收回刚才的“劝酒话”!
“呃,有什么问题你就问他吧!我想你也饿了,不如坐下来跟他们一道用餐。我还忙,必须工作——”她敷衍着准备开溜,不料身形才移动,下一秒——
碰!
枪声响起,一颗子弹凌空袭来,险险从她耳际扫过,显然方才她侥幸在转身时凑巧躲过第一波攻击——
“危险!”
碰!
第二声枪响与向乙威的警告同时出声,不及细想,钟应伶伏低的身子转眼被向乙威抱着滚离桌脚,他迅速地扑向她并护着她躲开攻击。
哗!
餐厅喧然,顿时陷入恐慌氛围中。只约略听闻两声不容置疑的枪响从前方大门处传来,却不见发射子弹的枪手。现下躲的躲、藏的藏,能逃的便逃,就怕被突然冒出的失心疯恐怖份子当成索命标靶。
钟应伶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眼角运巡餐厅内任何一处歹徒可能藏身的方向。轻轻地,她试图推开向乙威的压护。
“让我起来,歹徒的目标是我,你这样会很危险的。”不小心说溜嘴,她警觉地瞄向身上向乙威的表情。
他回她一句闷哼,眉头皱得死紧。额上冒着汗,脸色似乎有些白,她怪异地推开他些微距离,这一看——
“啊——”万姿文首先用尖叫反应,惊骇无比地指着向乙威。“他……他中弹了……”在场少数几位懂中文的员工全吓白了脸,纷纷抢着躲进厨房避难。
瞪着眼前源源冒涌鲜血的伤口,钟应伶几乎无法思考,累积了多年医护的经验,此刻她却怎么也冷静不来。“天……你中弹了……你中弹了!快放开我,抱着我你会更危险……”她慌得哭着想推开他,一手颤巍巍地按向他伤口,黏稠腥红的热液让她控制不住理智开始狂乱。
“别动!你这样会让我更痛,也会让我们更危险。”
向乙威咬牙低吼,腾出一只手拉下趴伏椅子上的儿子,塞进安全保护范围。
“让我出去引开他们,他们的目标是我,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她说不下去,虽然已经确定子弹仅仅从他右肩贯穿而过,但若不赶在有效时间内治疗,失血事小,发炎更严重。
向乙威不为所动,依然伏在她身上,拉直了全身神经细胞注意餐厅内的所有动静。
众人屏气凝神地倾听,喧然举寂,噤声观望歹徒的下一步动静。时间在窒人的沉默中流逝,一分一秒试炼着每个人的耐心。
歹徒似乎在射出两发子弹后便没下文了,不见任何持枪威胁杀人的歹徒窜出,更不闻第三发子弹响声,是歹徒开枪后便逃逸了呢?抑或是仍躲藏在暗处。
鳖异弥漫在空气中,恐惧更腐蚀人心,餐厅内连汗水滴落的声音都教人魂飞魄离……
“啊——”万姿文响彻屋顶的尖叫声第二度划破沉寂,吓得众人没命似地更往角落缝隙塞,唯恐躲慢了,此生非死即残。
向乙威更将手上两条命根子——钟应伶和奇奇,搂得死紧。非常时期的紧要关头,不得不陪着众人风声鹤唳。
等了老半天,尖叫声稍歇息,不闻第三颗子弹来袭。众人怯怯探头望向发声源——
只见万姿文满脸痛苦表情,扭着身体滚落地板,这情形无异使得人疑云横生、惊恐至极——
她也中弹了吗?什么时候被暗算?
暗处的枪手握有灭音手枪?
“救……救命……”她发出微弱求救讯息,扭曲的脸上冒出豆大冷汗,可怜兮兮地望向全场唯一的老同乡,祈祷这对“前夫妻”不计前嫌,如今她己求助无门了……
“我……我想……上厕所……”她虚弱地宣布。
钟应伶心底暗叫糟糕,药效发作了!她心虚地将眼神瞟向四周游移,不期然仍是碰上向乙威一对了然的目光。没勇气迎视他眼底的指责,她讷讷地开口提醒:“危机……还没解除,你伤口……不痛吗?”她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仔细地审视他的伤口,所幸子弹似乎没伤及大动脉,血流的速度也减慢了。
向乙威痛得已没力气计较,无法当场揭穿她歹毒的恶行,这笔帐暂时只能记着了。
“唔……”等不到好心的志愿义工愿意伸出援手,万姿文忍不住了。低呜了声,管不了埋伏的危机,身体的不适逼得她火烧地冲向遥远的洗手间。
呼!解月兑。
她得以宣泄一番,众人耳朵绷紧的神经也得以休息,子弹似乎也歇腿去了。老板从厨房探出头颅,斟酌决定解除危机,找来一把扩音器,从容站上发言台,嗯哼!宣布——
“啊——”熟悉的女高音尖叫声第三度响起。
众人相觑观望厕所方向,评估此次叫声是否又是放羊小孩的老把戏。
“啊——”尖叫持续,频率由远而近,叫声渐由厕所移出,歇腿观戏的众人悻悻然等着尖叫女前锋现形——
炳利路亚!
全场同时倒抽三大口凉气,姿文小姐竟已落入歹徒手里!
“不准动!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脸上套了丝袜的持枪男子押着姿文小姐移出厕所藏身处,操着令人怀念的台湾国语放出场面话。
七成以上的美国人民皆苦恼沟通不良。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位大哥要钱的话我可以开支票给你!子弹无眼,犯不着杀人触法。”老板操着广东国语出面谈判了,算准了再过不到两分钟就有警员来支援,说什么他都得防止餐厅出人命,这可攸关往后餐厅的生计与名誉啊!
“哼!”歹徒冷哼,不屑接受贿赂,撇头看向餐厅角落,他妈的!歹徒暗啐。这会儿哪里还有钟应伶的踪影?一家子三口人早已趁着尖叫之乱而逃之夭夭了!
行动失败,歹徒气极,抓人质的手泄恨般地用力。
可怜万姿文差点断气,早已无力发声尖叫。
“姓钟的,这只是警告,老子下回不会让你活着开溜!”
歹徒押着人质移向餐厅门口,临出门前不忘对空气放话。直撤离到餐厅外空旷的停车场,凌空开了声空炮弹,将人质朝地上一丢,大转身逃逸无踪。
咻——
姿文犹如风中残烛,呆楞楞望着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冷飕飕的晚风袭来,无限凄凉。
怨啊……
那歹徒既然针对钟应伶而来,干么抓她当挡箭牌?她招谁惹谁来美国被吓这一遭!惨遭池鱼之殃不说,最丢脸是厕所上到一半,没擦就被挟持,这……传回台湾去她还能做人吗?
呜……怨那死没同情心的向家三口子,迳自顾地落跑,狠心丢她一人被挟持,太……太没人情味了!再怎么说都是她做了人质才得以让他们逃跑成功,况且大家同是来自台湾小岛的老同乡,丢她一人在这里吹冷风未免太没道义!
不甘心啊……
万姿文坐在地上品尝人情冷暖,捶胸感慨遇人不淑,细数那前夫妻俩欠她的条条罪状,愈想愈不甘……
忽地,刺眼车灯直直朝她照来——
“快上车,快!”是钟应伶!
奔驰跑车紧急在万姿文身前十公分煞车。
不由分说,车门一开,在她仍没反应过来前,三两下已被拖上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