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如果没事的话,愿不愿意给我机会,跟你一道共进午餐?”大卫先生说。
看见没有?同样是邀请饭局,人家外国人就礼貌绅士得多。钟应伶回头再补了一记白眼给前夫。
向乙威也提出严重警告。“如果你敢答应,别怪我在这家医院抖出我们的关系,而且我会不惜用扛的扛你去吃饭。”目前他比情敌略占上风的条件,除了是奇奇的亲生父亲外,便是比情敌多懂得一种语言,让他与情敌正面对峙时,还能私底下与未婚妻“窃窃私语”。
“你……你这个不可理喻的……流氓!”钟应伶气得找不出话来骂他,偏又不能将怒意表现得太明显,怕在别人眼里更是愈描愈黑。她好歹运啊!
天杀的向乙威!
待会儿要你好看——她用眼神告诉他。
哼——他用鼻孔回答她。
钟应伶转向金发帅哥医生,以极带歉意的口吻礼貌婉拒。“对不起,David,我今天临时有事,改天好吗?”她装作没有看见向乙威在一旁拼命使眼色的威胁,迳自说完。
“你干么又约改天?”向乙威在一旁大声喃咕,当然又让前妻赏他大白眼……
“真是可惜,只能改天了,你知道我很期待与你共同进餐的那一刻来临,我等你。”
金发大卫先生充满深情又遗憾地说完,在向乙威没反应过来前低头亲了亲钟应伶脸颊后才离开,差一点,差点成了向大男人拳头下的亡魂。
而来迟一步的向乙威只能咬牙切齿地抢着拳头对着金发背影猛挥空气了!
“不要闹了!”她快看不下去了。
钟应伶头痛地转身走向楼梯。忍耐是有限度的,她决定找个适合开火并且避人耳目的地方,好好教训无理取闹的前夫。
“你竟然让那个金毛小子当众亲你!”向乙威跟在她身后哇啦哇啦叫。
步下楼梯的脚在中途停下,她歪着头斜斜地由下往上睨他。“先生,这里是美国也,你的水准与常识太低了吧?人家纯粹是礼貌动作!”她干么跟他解释这么多?这个跋扈的男人自己在乱吠乱叫,她一定是被搞糊涂了才会陪他这么瞎耗。
“可是你不是美国人!”向乙威据理力争地跳下台阶与她平视。
钟应伶确定——她快被弄疯了,抚着头万般痛苦地闭上眼睛。
向乙威见状立即关心地伸手替她揉起眉心,低声道:“你不舒服啊?”
迟钝的男人!钟应伶恨不能手上有一把凶器当场宰了这个集无理、跋扈、幼稚及装傻一流的男人,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都是你害的!被你这样一闹,我能舒服吗?现在,你是要实践吃饭的诺言呢,还是要直接让我在这里气得饱饱的?我可没多少时间陪你耗!”她的中午休息时间都过去一半了,而她的胃却还空空如也,连眼前宣称要当她“伙夫”的男人,手上却不见有关“便当”之类的东西。
“喔,对哦!被你一闹我都忘了。”向乙威恍然大梧地拉过她的手往下走。
到底是谁闹谁啊?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钟应伶任由他牵着她的手往下走,眼睛瞪着他的后脑勺,真是做贼的先喊捉贼!她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哑口无言,懒得辩了!
第四章
到达六楼后,她注意到他走向外科病房的方向,急急拉住他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吃饭?这里太多人了啦!”
她四下东张西望,庆幸中午休息时间没多少医护人员在病房走动,使她这个穿着制服的护理师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向乙威看她那副畏头畏脑的模样不禁失笑,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解释:“去找父亲的病房。先别反对,他刚刚才被送进手术房,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才会推出来;中午的饭菜是珍姨准备的,她忘记要动手术的人不能进食,结果煮太多了,所以我中午就省了做饭的手续了,一起吃吧!”
说完已走到了六○七号房,他推开门示意她先进去,她犹豫了片刻,不放心地再四处张望一会儿才走了进去,向乙威有点不高兴。
“你好像很怕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跟着走进房后,他关上门道。
“当然怕了,我可是形象良好的护理师也!”天知道区区一个东方女人要在这家教学医院里立足,得做多少努力以克服种族升迁歧视。
“那你也用不着到处说我只是你同国籍的病房家属。”说到这里他就更呕了,她的病人都是妇产科类的女患者,他哪里有亲人可能染上那些什么淋病、梅毒、卵巢……什么的。这是他个人对妇产科的刻板主观印象。
“我没说错啊!你的确是跟我来自同一个国家,而且先生你别忘了,你的父亲刚好就住在我们医院里当病人,只差不是我那个科别而已,反正一律统称‘病患的家属’,你能有什么意见?”钟应伶摆出医护人员的专业态度,脾睨小孩般地回答他。
人在屋檐下,向乙威是不得不低头了;今天站在她的地盘上,他反正就得乖乖地当她的“地下前夫”,否则依她固执的硬脾气,恐怕这顿中餐会吃得相当坎坷。算了!好男不与女斗,他决定有风度地跟她好好地享用一顿温馨的午餐。
他领她坐进病床旁的座椅,动手打开香喷喷的饭盒递给她,满意地看见她一脸垂涎地乖乖用双手领奖般地捧过,不等他坐定一起开动,她早抢过筷子毫不文雅地吞嚼起来。
真不知道是谁成天老高唱着专业的医护形象!
向乙威憋着笑,模模鼻子,自行端着饭盒直接坐上病床,边吃边问:“很久没吃到纯台湾式的便当?”
不是他想吹嘘珍姨的手艺,这些年若不是她陪在他老爸身边服侍道地的中国菜,他老爸恐怕早早待不住美国跑回台湾了。
“唔。”专心进攻饭盒的钟应伶漫不经心地回应,埋首继续狼咽。
向乙威也识趣安静地跟着耙饭,看她这般享受佳肴,连带也觉得胃口大开。五年来用餐心情没现在这般轻松过,通常为了把握时间而边用餐边办公,不然便是应酬必配的商业用餐。大部分进食的时候,脑子仍是盘在企划案与公司营利上头,很少闲下来细细品尝下月复美食,五年来没被乘机毒死还算庆幸。他边想边觉得好笑,他都快忘记放松心情享受美食是什么滋味了!
“你在笑什么?”显然钟应伶已经满足地吞完最后一口饭,有心思去注意共餐的伙伴了。
向乙威莞尔,慢条斯理地咀嚼嘴里的饭菜,缓缓吞下后不答反问:“你平常都吃什么?”
钟应伶看着他手上仍八分满的饭盒,再看看自己手上空空不剩的饭盒,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刚才太失淑女风范了!她平常不会这么馋食的。
“呃,我们都在地下一楼餐厅用餐,大部分不是吃汉堡就是沙拉吧了。”她据实告知,脸颊浮现为方才举止不雅的红晕。
注视她红到脖子的忸怩,向乙威必须藉着低头埋进饭盒才能掩饰他快撑破肚皮的笑意。他的前妻本质上依旧没多大的改变,除了身上少了几斤肉的外形以外,举止行为仍旧停在五年前。
忍笑忍到终于误将米粒呛进气管里,向乙威剧烈咳了起来。钟应伶拿走他手中的饭盒,好心地拍拂他后背,禁不住数落道:“都老大人了,吃饭还会呛到。”
说着再体贴地递上一杯白开水,见他不再咳后才退开,嘴上仍嘀嘀咕咕地数落着。
向乙威大口灌下整杯水,抹去眼角憋笑憋出来的泪水,深吸口气后才能平稳地再开口。“一般习惯吃汉堡和沙拉类美国食物的人,身材通常不像你这样不胖反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