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錾!”
“是!王爷!”一听李霆的叫唤,有着一张炭黑大脸、箈髯横生的曹錾立即勒马向前。他一副草莽恶相与斯文俊秀、贵气逼人的李霆并列一起,有着天差地别的趣味。
“吩咐下去,赏给赢方陈年老酒一坛,今夜特许开怀畅饮。”李霆高踞马上,罗扇轻摇,一派潇洒自在。
“谢王爷!”众人之中受到赏酒的自是开怀畅笑,而未受到赏赐的也只能摇头扼腕了。
李霆治军向来纪律分明、号令严肃,又能体恤士卒,所以将士尽服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改日再战,回营!”
李霆手一挥,勒马往一旁观战、一身文人装扮的礼部尚书崔□奔去,两人再策马缓步踱往营地。
这崔□本是进士出身,为人清明、足智多谋,上通天文、下精地理,打李霆小时候即传以道、授以业、解惑之。至李霆及长带兵出征,他便跟随其左右献谋略、出谏言,官职变成了随军军师。也因有此深厚因缘,李霆对如师如父的崔□自是礼遇有加。
“太师傅可有话说?”李霆见崔□双眉微攒,便问道。
“王爷可知锋芒太露必招祸害之理?”
“请太师傅明示。”
“臣近几日观天象所得,深恐王爷遭嫉,受小人所害。”大军行行复行行,愈接近关内,崔□心中愈是忐忑难安。
“罢了。”李霆倒是不以为意,颇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无惧心态。
此值唐朝盛世,人才济济,版图辽阔,若不是北方的回纥、吐蕃作乱,否则太平盛世,人人安居乐业,实无担忧之理。然而李霆岂会不知崔□所言,无非是指太子骤逝后几个皇子为争夺太子之位的明争暗斗。父皇本属意由他继立,兄弟间的暗潮汹涌已现,此次他又平回纥有功,遭嫉乃意料中事。
“太师傅无须担忧,一切皆有命定,何须自扰。”李霆倒是笃定得很,反而安慰起崔□来了。
崔□望了李霆一眼,老脸上的担忧渐退,反而浮现一抹难得一见的笑意。小人他不怕,但……“还有,王爷恐怕难逃情关……”
“情关?”李霆摇头嗤笑。“太师傅言重了!”男儿豪情万丈,志在四方,他对男女之事一向不甚在意,岂会受制于情关?
然而李霆的话刚说完,嗤笑未歇,他突地勒住缰绳,警戒地仰头望着天上由远而近朝他坠下的一团白雾。
“保护王爷!”几员大将在定北王身后嚷着。
但还来不及动作,已见他纵身自马背上一跃数丈,接下天外飞来的物体,转瞬间又已翩然落地。
李霆定神往怀中一探,不禁睁大眼,心中暗叫:太师傅神算?
“哲维,真的是你?”映桥勉强睁开盈盈的秋眸,李霆俊逸飞扬的面孔就这么狠狠撞进她的心坎里。但就只一眼,不敌不知打哪儿来的倦意,立即在李霆怀中沉沉睡去。
“王爷!”部将们纷纷下马,一见李霆怀中之人莫不个个瞪目结舌。
“回营!”李霆大喝一声,抱着佳人跃上马背奔驰离去。
唉自震惊中醒来,包括崔□在内的个个部将急跃上马,纷纷急奔回营。
这女子怎会如此怪异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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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帅营帐中,李霆注视着暖炕上一身怪异装扮的绝丽女子,不禁纠起两道浓眉。
这女子一头波浪似、泛着微微红光的卷发,一身削肩、剪裁合身的素衣,衬得她的体态婀娜诱人,足以谋杀掉不少血性汉子的目光,尤其短至膝的短裙微撩起,露出她一双匀称的美腿,修长而迷人。
无可否认的,她很美,美到令人舍不得移开眼。
无可否认的,他对她竟有股莫名的异样感觉。
李霆深吸一口气以抑制心底所浮现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拉起暖被覆上炕上令他不安的怪异女子,见她睡得甜美、安详,唇角不禁泛起一抹难得的笑意。
再一回头,才乍见身后好几双和他一样好奇的眼睛,正瞬也不瞬的瞅着床上女子。
“退下!”他不悦地怒斥一声,吓得好奇围观的部将低头往后退去。这些人反了?
“这是本帅营帐,谁允许你们擅自闯入的!”
是怪这些人目无军纪?还是不满这些人好奇无礼的眼光投射在这女子身上?
“王爷!”众人立即跪下,副帅周郸率先发言:“禀王爷,此女子非仙即魔,臣等实在放心不下王爷安危!”
“非仙即魔?”李霆咀嚼着周郸的话,不以为然的斥为无稽之谈。“周将军可知危言耸听惑乱军心之罪?”
“臣等不敢!实在是这女子形貌太过艳丽不俗,又从天而降,在这塞外荒野若不是传说中的狐仙,也有可能是魅惑男子、取其精髓的女魔啊!”
想不到这周郸老来食古不化,尽信些邪魅之说,可气坏了实事求是的李霆。
“放肆!在我大唐天子脚下,岂有如此迷信的情事!周将军身为副帅,岂可不三思?”李霆也不知打哪儿来的怒气,斥喝道。“全给我退下!”
众人被斥责得无言以对,得令后纷纷退出营帐。
“太师傅!”李霆唤住走在人群最后的崔□。崔□站在帐门前转身望向李霆。李霆气恼地问了声:“女祸?”
尽避不信,仍难抵部属非仙即魔的评论,他内心正天人交战。
崔□走到李霆面前拍拍他的肩,扬着一抹神秘的笑意道:“是情关。”随即转身出了帐门。
崔□从未见过李霆对一个女子如此关怀、保护,不是情关是什么?
“非仙即魔?情关?”李霆在床前来回缓缓踱步,仔细思量这两句话意,转头瞥一眼床上女子安详的睡容,不禁立在床前凝着她出神。
无论如何,这样一个出尘绝俗的美丽女子确是他前所未见的,但满月复的疑问却无从解。
她怎会从天上掉下来?
她的打扮为何如此怪异?完全不像当今仕女所穿着的华服或胡服。
她认识他?为何冲着他喊“哲维”?
看来要解答这些疑问只有等她醒来了。
李霆再凝了佳人一会儿,便步出营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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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啊!”映桥还没睁开眼便申吟一声,躺在床上按着发疼的太阳穴痛苦不已。
“姑娘!你醒了!”
映桥扶着头,循声睁开眼,床侧一张稚女敕和善的圆圆脸立时映入眼底。
做梦?眼前这年约十七、八岁的女孩这身穿着,不正是敦煌壁画中、唐代古墓出土文物的紫色襦衣和以夹缬染织为质料的玲珑合欢裤。
这装扮在她的毕业论文“唐史研究”里探讨唐代艺术、人文的章节中有提到,不料现在竟是如此真实的在眼前呈现。
映桥倏地坐起身,睁着盈满惊奇的澄澈眸子在营帐内转了一圈,仔细地审视床帐上所见到的新奇“古物”,不禁惊呼出声。
“这雕工?这织锦?”
老天!她被巫师的魔咒一施,到底到了哪段时空?唐朝?
“姑娘,你还好吧?”见映桥的讶然不安,玉珂拿着绣帕轻拭她额上微微渗出的汗珠。
“对……对不起!请问这是哪里?”映桥咽了口口水,拉住玉珂的手急切地问。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喝下红色巫药后困极睡去及见到——哲维!对,哲维……“姑娘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我们在唐军驻扎的营地,这里是定北王爷李霆的营帐。听我爹说你今天黄昏的时候从天上掉了下来,被王爷接个正着呢!”玉珂面露和善的笑意,至圆桌前倒了杯水就要服侍映桥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