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怕我吗?”直到她将纱布捆紧,黑才又开口。
“我为什么要害怕?”蔚吉音满意地收起纱布,拍了拍白色手套上沾上的棉絮与他的血迹。
“因为我曾经想要杀你。”
“你现在难道不想吗?”抬起那双莹绿的眸子与他对望,她的眼里清明而澄亮,有些了解的光芒;若非是她看来太过青涩的外表,很难教人相信她便是那个掌握命运的邪眼女神。
“我看起来难道像是变态的杀人狂吗?”黑冷睨她一眼。“我当然不想,杀人这种事又不是真的像吃饭一样简单,一刀落下、一刀起来,一条人命就呜呼休哉。这种事,就算是看再多也无法习惯的。”
黑看了看手上包扎完美的伤口,有些讶异于她的技术。
原来,她仍是有可取之处;至少,她不会把伤口当成粽子在包裹。
蔚吉音只是不语的看着他,对于眼前这个人,她实在无法轻易相信。
她不是没有看过他杀人的场面,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冷酷而高傲,宛若来自地狱的死神挥舞着巨大的镰刀,一步步的终结生命,他的脸上却又同时带着平静。
她想,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无论是谁,都难以平静以对吧!
“那你呢?看多了别人的未来,难道不会对生命失望吗?”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然后转而望向仍坐在草皮上的蔚吉音。
蔚吉音愣了一下,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会,或者不会?她替人占卜,目的是在让人能够对未来发生的事有所预防。可是当她所预见的事一件件的成真,她便开始惊觉那些未来即使她能够看见,但也无力改变。说起来虽然有些无情,但见多了也就逐渐失去感觉。
因为她不能把每个人的感觉摆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别人的痛她不会知道,别人的未来她无法干预,她所能做的只有告知。
“你是个相信命运的人,而我从来都只相信自己,这就如同你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女神,而我只会是在黑夜里躲藏的恶鬼;你圣洁高贵,我却是污秽丑陋,我们只会是两条平行线,而不会交集。”
黑随手解下蔚吉音适才替他包上的纱布,让那沾染着鲜红的布条随风飘飞,一如他无所羁绊的灵魂渐行渐远。
而那忽然散落开来的纱带迎风吹向蔚吉音的手里,她不自觉地紧握。
望着他的背影,她却难以反驳。
他们的确就像是光与暗一般的极端,他浑身上下充满邪气而诡谲的魔魅,而她却是圣洁光亮的奇迹之子;他们即使用尽一辈子、终其一生,只怕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产生。
但即便如此,她仍希望救赎那孤绝的灵魂。
???
深夜,他们又回到那栋属于爵士的宅子。
黑说他必须要详细确认,在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足以证明龙窟与这件事有关联的相关证据,以免让黑帮有足够的借口围剿龙窟,而造成龙窟与黑帮间不必要的冲突。
很笼统的答案,却很有说服力。可是,令她不解的是,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要带她来?
别忘了,她可是黑帮的人;简单的说,也就是龙窟的敌人。
就算此时她落在龙窟的手中,但也是具有相当的威胁性,而黑却如此不怕死的带着她这个敌人穿梭其中,难道就不担心她会向黑帮揭穿龙窟的诡计吗?
不过,当被打扮成男子的她出现在这栋房子之前时,蔚吉音就晓得了,此时无论她再说什么都只是白搭。因为由黑决定的事,都绝对难以动摇他的决心。
但,她总觉得黑似乎隐瞒了她什么。
“我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吗?”紧偎在黑的身边,蔚吉音不讳言自己的害怕。她见过的场面虽然不算少,但像现在这样还是头一遭。
尤其,是当自己的小命正被黑帮通缉之时,要她如何能够以平常心去看待这极为危险的玩命行为,她又不是像他一样还有龙窟当靠山。现在的她可是黑帮黑名单上的头号猎物。
“你不要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就不会有问题。”黑拉开她死命黏过来的纤细身躯,没好气地警告她。
早知道就不要带她来了,碍手碍脚的,一点用处都没有。要不是因为她比较熟悉这里的环境,他才懒得多带这么一个大包袱,夜闯这个如今在黑帮的监视下戒备森严的地方,自己又不是活得不耐烦,想早点死?
“可是……”
“嘘。”黑捂住她的嘴,禁止她的发言。
可惜,他仍是晚了一步。
四周戒备的守卫已经发现他们的存在,纷纷过来盘查。
“你们是谁?”拿着手电筒,两名守卫来回的将光打亮在他们的身上,试图查看他们是否有任何不寻常的企图。
“我们是雷老大派来的。”黑随口胡诌。
听他这么说,蔚吉音倒是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知道雷老大。
在黑帮多年,蔚吉音多少知道黑帮中有哪些重要人物,而这个雷老大便是其中之一,由于他曾经替黑帮打下大半江山,所以在黑帮中是少数几个握有大权的人,也因此在黑帮中的地位非凡。
但据她所知,这些消息都是极为机密的,为的就是怕有叛徒在敌人的胁迫下将那些握有大权之人的消息泄露造成危险;所以这些资料都是封锁在黑帮内部,绝不可能外泄。
“是吗?可是,我不记得有看过你们。”
“我们是新来的。”黑见守卫的戒心已消除,连忙拖着蔚吉音一同陪笑、打哈哈,打定主意谁骗两名守卫到底。守卫仍然有些怀疑地打量着他们,但还是开门让他们进去。“那你们就进去吧!要小心一点,上头的人交代过,里面的东西没有他们的允许不能乱动,否则就惟我们是问。”
黑随口答应,便拉着蔚吉音进门。直到确定门关上后,他才大口喘着气。
“你这个家伙想害死我们就可以再大声一点。”他几乎是黏到她的耳朵旁吼,嗓音虽然刻意压低,但仍听得出火气。
“我……又不是故意的。”蔚吉音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多加反驳。
“算了,过来。”黑走向前去,随口命令着。
“过去?过去哪里?”蔚吉音听得一头雾水,对他总是简略的说话方式实在有些不习惯。
封闭的室内是一片黑暗,而她的眼睛也仍未习惯黑暗,只能凭着本能判断他的位置,在看不见他的动作与表情之下,她自然没有办法轻易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黑只是回头瞪她一眼,随即牵起她的手便往前走,不理会她是否有办法跟上他的脚步,态度恶劣地让人简直想要掐死他,却又忌惮他的火气,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
黑与蔚吉音两人迂迂回回绕了一段路,许久后才在一扇门前停下。
蔚吉音眯起莹绿的眼眸,凝望着紧闭的房门。
她知道这个房间,这是她的房间。也是她与黑初次见面的地方。
在黑帮里,就属爵士与她最亲,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住在这里,除非黑帮有事找她才会离开;而这个房间就是爵士特别为她设置的房间,这里面还为了她怕黑的缘故,特别布置成充满光亮的地方。
可是现在爵士不在了,而房间似乎也不再充满光亮。
黑的手横过她,打开房间的门。
一如所料,房间内是一片漆黑,所有的灯火都失去原先的光亮,只剩下映入眼帘无尽的黑暗。那些她曾经熟悉的一切,如今都被人用白布掩上,明明是那么熟悉的房间,却突然在她的眼前变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