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青哪会不知道,不过,他倒没有想到部署图失窃的消息是刘劭镛散发出去的。当然,司徒青也没想到,刘劭镛竟在街上收购部署图。有人要,自然就会有商人假造样式不一的部署图。而要的人自然就是刘劭镛。
“不知道这事官府管不管?”刘劭镛状似随意地添上一句。这官府本来要管,但是捉不胜捉呀。
“但是话说回来,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去买部署图?部署图不是在大人这边吗?难道买的人不知道这一点吗?”他顿了顿。“还是,部署图根本就不在大人手上。大人根本……根本没有人赃并获。我这样说对不对呀?大人先别急着回答,这只是在下的猜测。”
“是没有人赃并获。”司徒青沉了声。虽然没有人赃并获,但是她的举动已经够明显了。这样就足以定她的罪。
“没有人赃并获呀。这么说就是大人的不对了。大人没听过,‘捉奸在床,捉贼捉赃”吗?既然在若宁的身上搜不到东西,就应该将她尽速释放。我想就是包青天再世,也会同意我的看法。大人有意见吗?如果有异议,或在情理上说不通的,大人不妨提出。”
司徒青沉默不语。他是没搜到“兵力部署图”,而第一晚也不见洪若宁从书房拿走任何东西。
“没意见是吧?既然大人没有异议。若宁我今天要带走,和您知会一声。大人请若宁出来吧。”
“就算我放人,她也未必会跟你走。你请回吧。”明知道已经没有立场挽留她,但他还是不愿她走。
“我走。我跟你走。”洪若宁出厅来,声音里有斩断过去的坚决。
她瘦了,两颊甚至微微凹陷,清瘦身子如今更加弱不禁风。他不知道这几天对一个女人有这么大的改变。司徒青强迫自己别将目光定在她身上,但是他做不到。
“宁……”司徒青握紧拳头。
“反正,我在这里己经没有价值了。相信这几天提督大人已经找到其他龙年生的女娃。既然如此,就没有我留下来的必要。至于,兵力部署图就劳烦大人再找找。如果,大人仍怀疑我拿走它,想趁隙将带出提督府,就是让我半件行李不拿也无妨。至于你……”
“我是刘劭镛,你的夫婿。”
洪若宁不能说是不惊讶。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不呆不傻、说话条理分明。甚至,比司徒青还要出色。如果,当初没逃婚,嫁给眼前的男人,际遇该会不同。她会和他成为人人称羡的一对吧。
“刘府我不会去了。我已经没资格嫁人刘家。你,我高攀不上。”
“这是什么话?老太爷说了,不管怎样你都是刘家的人,今生今世谁都无法改变。”
“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我恕难从命。”
她爱的人,不相信她。她又何须拉另一个人下水。她再也不能给任何人一份完整的爱、一个完整的自己。
“不成、不成。两家已经说好,下月初三就让你过门。既然刘家的聘礼你们已经收下,就不得反悔。难不成,你还要两家再闹一次笑话?这一次,你一定得过门。”日子是定在下月初三没错,但新娘另有其人。
“好,我听你的。你高兴就好。动身吧。”洪若宁的目光始终没有和司徒青相接。她怕她忘不掉那张面具、忘不了面具后的狠心男人。
“提督大人,多谢你对若宁的照顾。下月初三别忘抽空到寒舍喝杯喜酒,冲冲喜气。咱们就此别过。”
“大人,我包袱就留在提督府里。等大人查验清楚,我会命下人到府上取回。不知道大人要不要当面搜我的身,还是……”
“不必。你们可以走了。不送。”司徒青截断她的话。
他恨她的无情,也恨她的冷静。他们就该这样结束?
***
“大人,你要不要……”言喜还试图挽回,没想到主子却一副没事的样子。
“开嘴。再说话我会赶你出去。”司徒青埋首书册。
算了,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样?
“大人,我出去看看。找找有什么线索。”
“嗯。”司徒青只是应了一声,便不再回应。
他在做什么?她是个带罪之人,他不但不能将她绳之以法,居然还想着她。是她背叛他的不是吗?但为什么现在连心都背叛自己?还要自己相信东西不是她拿的、这件事与她无关?找到兰字二号房、撬开锁头就足以证明她居心不良、心怀鬼胎,不是?
“大人,”匆匆离去的言喜又匆匆进房。“洪姑娘只留下的这个包袱。我取来给大人看看。”放下包袱,言喜又识相地出去。
司徒青看了眼布包袱。这正是当天他要看,但她不给看的那只。明知道“兵力部署图”不可能在里面。若是,千方百计进来盗取“兵力部署图”,则不可能还将它留在府里。否则,一切岂不前功尽弃?虽然如此,司徒青的手还是不听使唤地打开包袱。
刺目的红光射入他眼里。里面除了一件大红嫁衣,几两银子外,便无长物。自她从湖底捞起时的惊艳、相处的时光、她纯真无欺如星子般灿烂地双眼、离去时的决绝。一幕一幕如潮水般涌来,令他难以招架。
“喂。”房门被推开,站着面无表情的林绍宇。
疏离惯了的他,对生人向来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但是心底似乎有点动容。
“有何贵事?”
早知道他是个人物,决不只有打手、保镖这么简单。他的步履极轻,虽然司徒青浸婬在沉思里,但要让他不觉他的到来,也是实属不易。
“没有。”对外人,他一向话不多。
“没有?没事请回吧。”没事他会来才怪。他那双眼分明在抗拒自己亲近他,强迫自己不和他交心。
“想不想知道真相?想的话就跟我走。”
话才说完林绍宇头也不回地直飞檐顶。他知道他会来,他想知道真相,更盼望见到洪若宁。否则,不会盯着她的嫁衣,久久不肯放手。
丙不其然,司徒青也追了出来。没有迟疑,不管他是否有心作弄。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
两个快速飞动的身影在檐上跳跃。一前一后、时高时低,让人看不清面目。眼力好的人顶多只能看见黑、青两色的弧线划空而过。
连赶了几里路,黑影在城外的一栋别业前停下。紧跟着,青影也停下了。两者足下皆是纤尘不起,没有弄出一丝微响。林绍宇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领他进那幢别业。
“天蓝,做得不错。”一声苍老的声音传出,粗哑地令人难受。
“没什么。这点小事也值得褒奖。要是让我做,铁定第一天就拿到部署图了。不像师妹得花这么多时间。”另一声尖酸的女声传出,刻薄的语气令人无法忽略。
“天青,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老者一声喝骂,先前的女子马上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声。“上次要你办的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次你还有脸说话?要是别人,早不知死了几次。就光会说大话。”
“师傅,师姐说得没错。要不是不想让司徒青那笨蛋怀疑到咱们头上,我早将部署图给盗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有人替咱们背黑锅,所以迟了些。”
“你做得很好。这件事我听别人说过了。就是为师的亲自出马,也很难做得这么漂亮。听说背黑锅的是司徒青的女人?”
“没错。其实咱们和她无冤无仇。要怪,只能怪她太过单纯,没什么心机。要怨,只能怨司徒青太不相信人,没什么大脑。”海天蓝一副漠不关己的模样。仿佛他们天生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