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若宁在房里翻翻找找,直到东方渐白却还找不到一点端倪。别说一点端倪,就是“生得好”这三字,一次也没瞧见。
***
悄悄回到房里,司徒青却还在睡。既然如此,她也不便打扰,回房收了点东西,那件大红嫁衣却自高柜上落了下来。
这件嫁衣自洪若宁一到府里后,除了拿出来清洗就没再拿出来过。一开始是怕被府里的人发现,进而和刘家的人串通,捉她回去。现在,却是顾忌司徒青。他的占有欲她是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不知会有何种反应。
洪若宁打开包袱,轻抚着嫁衣上精致绣线。几月前,这件嫁衣才穿在她身上。下一次,要穿这嫁衣不知是几时。
司徒青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洪若宁慌忙地把嫁衣收入包袱。
“你醒了?”
“是醒了。否则,怎么过来?”
不知是刚睡醒还是怎样,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没有起伏。司徒青瞥了她一眼。那黑深的眼眸让她心虚。
他看见嫁衣了吗?
“那是什么?”他伸手指了她的包袱。
“呃,没什么,没什么。”洪若宁看了他不善的眼神,将包袱收到身后。
没有?那他看到的大红嫁衣是什么?她敢瞒他。
“真的没有?”司徒青眯了个眼。他决定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对他坦承。“拿来我看看。”
这是什么语气?他以为他是谁?又是以什么口气和她说话?他视她为下人吗?
洪若宁低着头,不说话。
“你以为不说话就行了?拿过来。”
“你别欺人太甚。”洪若宁猛然抬起头来。她又没做错什么。
“我说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想到刘劭镛后悔了?是不是想嫁他,不想要我这‘鬼面提督’?是不是?”司徒青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后悔什么?我做事从没什么好后悔,也不用后悔。”洪若宁愤愤的说,压根儿忘记谁是刘劭镛。
当初她只知道自己嫁的是刘家的“白痴”儿子,根本不会记得那个“白痴”的名儿。更何况,当时她一心抗拒。既然决定要逃婚,那倒霉新郎是谁,她根本不曾在意。
“不会后悔,很好。”
她说不会后悔,那件事她也不会后悔。她难道不知道,他挣扎了多久才决定过来。司徒青笑了笑,声音极为诡异,连头也半仰了。
她不知道这对他的影响有多么重大。他虽然看重她、不许别人碰她一下,却也没给过她承诺,是不?既然他不舍得给她承诺,又何必变得这样恐怖?他不在乎她,又何必……
洪若宁不说话。其实,她只要把包袱交出来,或当场撕了那件嫁衣,这事就结了。但她不肯如此。她又没错,凭什么屈服在他的震怒之下。
“别忘记,你说过你不会后悔。我一定要你后悔。”司徒青迈出房门,丝毫没昨晚的柔情。
洪若宁的神色一暗。
是该离开了吧。洪若宁自问。心里却隐隐不舍。
如果,她人不是在提督府里。如果,她遇见的不是他。如果,她没有爱上他。她可以走得坦然,可以和逃婚时一样潇洒。
但现在……
“醒醒吧,若宁。”洪若宁伸手拍了拍双颊。“人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是嫌你和刘家有婚约在身,不想要你了。这一点怎么还想不通呢?你不是一向坚强、一向古灵精怪?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忘了他的。嫁给刘家的白痴儿子不也好。起码,他不会因为你初夜没落红,就对你又叫又吼。”
走吧。
洪若宁强装坚强,动手收拾包袱,没想到眼泪还是爬了满脸。
***
今晚洪若宁再次秉烛来到兰字二号房。但这次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
虽然决定要走,但她还是会把事情查清楚再走。一来是不愿留下疑问,生怕往后听人说“生得好”三字,又要想起司徒青。这三字本可是一句赞美,如今却变成她日后的愁苦和牵绊。
只剩今晚了。今晚再查不到那三字的意思,就没机会了。洪若宁再三告诫自己,谜团解不解得开,都要忘了这座宅院、忘了司徒青。
洪若宁进了房东翻西找了一阵,仍找不到东西。突然一大群家丁,举着人把,将兰字二号房团团围住。
“那东西真这么重要?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探我的底线?”司徒青从人群中走出,双手紧握成拳。火光映着冷冷的面具,射出金属的寒光。
“司徒青?”她不懂他的意思。
“不要叫我。”司徒青暴吓一声,宁静的夜,从此不安宁。
洪若宁扫了家丁一眼。有的手持火把、有的手持棍棒刀绳,俨然一副对付恶贼的模样。
她做了什么,让他这样对她?除了擅进“秘密书房”,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我知道我不该擅入这儿,但是你并没说不准进这房。如果你说了,我一步也不会踏入。不知者无罪。”洪若宁试着和他讲理,但不知他能否听人耳。
司徒青睨着她,即使隔着面具,她还是知道那眼神是鄙夷和不屑。
“不知?那上了的锁怎么解释?难道不知道锁上就是不愿让人进去?”
“锁?门锁只是轻轻地勾在上面,门等于没锁。”
她记得是这样没错。
“强辩。锁是我亲自锁上的,难道还有假?”
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
洪若宁饮住了。究竟是谁搞的鬼?是谁设计她进来?
“我就说她铁定有问题。”女子娇脆脆的声音传来。家丁们快速地让出一条路。“现在,我说的不错吧?司徒大哥,这一次你该相信吧。”海天蓝倚在司徒青身边,媚态十足,没有日前的冰冷。但最令她难过的是,他竟然没有推开她。
司徒青站定不动。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背叛自己。但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
“司徒大哥,现在你知道她接近你的目的了吧。”海天蓝顿了顿,试图让群众静下来。她的话像是有魔力般,不一会儿四处悄然无声。
“她的目的就是——这次海战的兵力部署图。”
兵力部署图?!
“不,不是这样的。海姑娘,你别胡说。是在叫我你这里找我要的答案。这里是你告诉我的。再说,我什么都没找到、什么也没拿。我来,只是为了言喜的一句‘生得好’。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在府里住这么久了,你们却没有赶人的意思,一直让我住下去。我什么都没拿。”
“海姑娘,谁是海姑娘?提督府里没这个人。”
“够了,魏云,别再说了。”
司徒青没有推开她,却独自向前取出一个普通的竹筒。
啵的一声,塞盖被拔开。司徒青伸手一探,他要的东西却早已不在。
“拿出来。”司徒青的语气从未如此森冷。
“什么?我没拿。”
“别给我惺惺作态。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兵力部署图。”
“海姑娘,你告诉他,我没拿。”洪若宁望向海天蓝,希望她能证明她的清白。
“说,我当然要说。若不是为了那张部署图,你岂会失了清白,陪司徒大哥上床。别说你了,正常人看到大哥的那张脸,哪一个不是倒尽胃口?若不是为了部署图,你岂会放弃刘劭镛?放弃成为刘家少女乃女乃的机会。”
“我……”她怎么能这样说她?
“娼妓。”司徒青咬牙切齿地道出二字。
听到司徒青的话,洪若宁不由得一阵昏眩。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个娼妓。
“你相信她?”
“换做是你你也会相信。我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的进来。我警告过你了,但是你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