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帮助她,不要让她既嫁给欧文,却依旧失去了家人的土地!
他们在第二天下午见面,不过阴霾密布的冬季天空使得感觉起来好像是黄昏时一样。纽霖知道会这个样子吗?他一定知道,裘琳确定如此,因为诗人虽然不见踪影,但墓穴那里却点燃着一圈火炬,投射出长长的怪异影子。
迸时候的德鲁伊教徒是否也用这种方式利用这座墓穴呢?他们的灵魂是否还常常到一垣里来呢?
裘琳的背脊升起一股不安的寒意。即使穿着皮裤,她还是被纽霖制造出来的怪异气氛冻得发抖。他一定是故意要借着这处闹鬼的地方把英格兰人吓跑,很不幸她的族人也一样害怕。即使她自己应该更清楚这一点,也仍无法完全不受影响。
她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虽然她装扮成村中男孩的样子,但她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注意到有一个陌生人跟在后面。她只能希望他们心中挂念的事情能帮助她瞒过去。
她叔叔在快到火炬之前的地方停下来,然后杜伊按照他发出的信号转身面对跟随的大伙儿。裘琳蹑手蹑脚地靠近他们,小心地溜到一个高壮的身影下。
“我们是和平地来的,只是要谈一谈。”杜伊重复克莱在出发至玫瑰崖前所说的话。“提高警觉,随时准备好行动。除非有状况发生,否则把你们的武器收好。”
狄皮匠问道:“要是他们先拔出武器怎么办?”
裘琳的叔叔克莱转身看众人。“当然就要自卫,可是不要急着出击。由我来下决定。”
“我们应该把他们铲平,一个混蛋也不留。”裘琳旁边有一个年轻人低声说道。“你怎么说?”他用手肘用力推她一下。
这突来的一击令裘琳闷哼出声,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抱着肚子弯下腰去。“一个混蛋也不留。”她应着他的话,同时瞪了那个家伙一眼,发现他正好奇地盯着她。
“我说,你是谁啊?”他问道,同时皱眉露出怀疑的神色。
还好裘琳躲过了这个问题,因为杜伊、她叔叔和另一个副官开始朝灯火通明的墓穴处走去。裘琳立刻从这个年轻人身边溜开,绕过围观者想看清楚一点。三个英格兰人也走近被火炬圈起的地方,裘琳立即忘记了刚才那个对她起疑的年轻人,也把她叔叔的命令抛在脑后,甚至连她身上穿的厚重战袍都忘记了。在墓穴那里,那个阔肩高大的英格兰人与她叔叔对立着,另外两个貌非善类的人也站在一起。
她以前见过的那个红胡子矮家伙并末现身,除非他是挤在围观的英格兰人群中,像这许多韦尔斯人一样隔着一段距离看着。
裘琳打量着敌人。虽然有许多全副盔甲的战士,但其中也有负责其它事务的人,就跟那个红胡子的人一样。她的心害怕得狂跳起来。他们要在这里建一座城堡,她确信是这样。
十年前,英格兰人带着战马与武器来攻打韦尔斯。她的双亲遇害,还有许多人也都死于那场战争,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将英格兰人击退了。
然而知道上次的胜利也无法使裘琳安心。她的目光转回到那个高大的入侵者领袖身上。
这个英格兰头头比以前那些人聪明,他是安安静静地来的。他没有攻打、侵占他们的村子,而是要自己建一座基地。他没有抢夺韦尔斯人的食物,而是自己带了补给与工人来。
他打算在这里建一座要塞,一座可以自给自足的城堡,一座韦尔斯人无法击破的城堡。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一定要阻止他们!
她瞇起眼睛打量他。他不是容易被击败的人,这个人不是的。他似乎是为和平而来,但仍是一个战士,因为虽然他没有像手下一样穿盔甲,却处处流露出一种冷酷无情的战士威风。他那冷静的表情与自信的态度也具有一种无以名之的感觉。
裘琳试着分析那是什么感觉。他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具威胁性,然而她却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却又不尽然是她所知的方式。在这阴暗的午后微光中,她斜瞄着他,努力想搞清楚为什么她的心跳得这么厉害,而他只不过是站在那里瞪着她叔叔而已。
然后他开口说话了,她的手心也开始冒汗。
“欢迎,柯克莱,欢迎所有柯家村的人。我是费兰德,而且我打算以此为家,跟你们一起住在这里。”
杜伊大声翻译出他的话,好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到。裘琳奇怪杜伊怎么不把那个人响亮的音色翻译出来,还有他那充满自信的遣词用字,以及徐缓述说时,散发出的慑人气魄。
杜伊也没有诠释出那个英格兰人的唇形——
她突然自觉,不禁猛吸一口气。他的唇形?她好不容易将目光自那个英格兰人身上移开,小心地环视周遭。那个人大胆的言论引起村民的怒视。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欢迎他们!而她竟然让他的唇形分了心。
她气愤自己竟然被那个鲁莽的家伙害得分心之余,再度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想要挑出他的缺点。他长得太高了,简直像个巨人。还有他脸上的疤痕太多了,脸颊上有一个,额头上也有一个。他的鼻子太挺,显得太骄傲了。他的眼睛太黑了。
她心中愤慨不已。他长得像一个黑武士,一个没有良心、没有慈悲心的人。她以前的想法是对的。
然而当他缓缓转过头,他漆黑的头发在火炬的光辉映照之下,看起来就像丝一般。有那么荒谬的一瞬间,裘琳竟不禁猜想着他的头发模起来是否也是那么柔软。
谢天谢地,叔叔的厉声回答将她的荒诞思绪打断了。“该说欢迎的是我们,不是你。”
那个英格兰佬——费兰德,她记起了他的名字——平和地迎视着她叔叔挑战似的眼光。
“那么我接受你们的欢迎。这片土地属于不列颠的亨利国王,韦尔斯也包括在内。我是以他前导的身分来此保护他的土地与居住其上的人民。”
“我们不需要保护,尤其不需要你们的保护。”克莱以冷硬的声调说道。裘琳周围的韦尔斯人都不安地移动一子,紧张地模着剑鞘,想借着手边的武器让自己安心。还好,他们都没有把武器亮出来开战。
她突然想到,万一开战,她可是完成处于不利的状态;体型与力气都不够,也没有其它人那样的战技。可是她仍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她必须估量在场英格兰人的严重性,她必须决定自己嫁给那个可怕的陆欧文是否能够保证什么。
“我看你们确实能够保护自己,那很好。”对于她叔叔挑衅的言词,费兰德这么回答道,口吻仍旧是平和,却带着昂然不屈的意味。“我希望你们能把我们当成盟友,共同对抗可能威胁伤害你们的敌人,因为如果有我们在,你们就不会受到威胁。”
杜伊刚翻译完,就有人用韦尔斯语喊道:“这是我们的土地!”
杜伊紧张地看着克莱,克莱摇摇头。裘琳气叔叔太过小心,于是不假思索就用诺曼人讲的法语把那句话给翻译出来了。
全场气氛瞬间变僵了。她叔叔猛然转回头,是在搜寻她,因为她知道他认出了她的声音。有个人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然而,大多数的韦尔斯人都同意她刚才转达给英格兰人的讯息。这是韦尔斯人的土地,他们不要英格兰人监管,尤其不要这个傲慢自大的英格兰佬监管。
裘琳抬头看抓住她肩膀的人,是狄皮匠。她挤出笑容,他认出是她,连忙放开手。既然叔叔已经知道她抗命来此,她决定现在已没有理由再继续躲躲藏藏的。她挺起胸,超一刖越过其它人,刻意走进火炬照耀的圈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