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来一次是在圣井一年一度的马市上。那时候他已经结婚了,而裘琳非常同情那个嫁给他的不幸女孩。可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最糟糕的一次。六个月以前,他和一票党羽把托马斯的尸体送回来,说他们是在玫瑰崖底下的狭岸边发现的,还把他的死归罪于据说在那一带的英格兰人。他们把那具血淋淋的残破尸体送回来,表现得好像满怀善意的样子。
杜伊也假装接受他们的善心,因为那天在柯岩村的男人没有几个,他不想跟欧文那一票全副武装的匪党打起来。可是他心里猜想的是另外一种情景。裘琳曾听见他跟克莱叔叔说起。欧文那一票人极可能是在他们的地域碰到托马斯,虽然依据法律托马斯不该在那里打猎,但他们也没有理由杀死他,不该谋害他。
不错,她不必认识他本人也知道他是多么地可憎。
但她对家人的责任怎么办-她是叔叔唯一的继承人。如果她不乘他身体还健康的时候结婚,他死了之后就会形成一团混乱,陆家人也会乘虚而入。再加上还有这批英格兰人带来的新威胁。她的家人这回可能无法把这么强的敌人赶走。
在这场无可避免的战争中,她叔叔也极有可能战死。她不喜欢往这方面想,可是她知道他会预先为自己的接班人作打算。
可是那个陆欧文!
她宁愿嫁给英格兰人,也不愿意嫁给这么一个恶徒!
有人在监视他们,兰德知道,而他也欢迎。随住在韦尔斯这块无耻角落的这些人探听吧,让他们把消息传给其它的族人。亨利王很久以前就已经拥有了韦尔斯的主权,现在兰德打算把这项主权化为事实——然后就凯旋回到伦敦去。
他站在长坡的顶端,韦尔斯人称这里为‘柯岩’或‘黑岩’。他往下望着陡直的玫瑰崖,崖间长着生命顽强的玫瑰。然后他眼光扫视过地平线。北边和东边是冰冷的大海,南边和西边是冰冷的山陵。然而在这些遍布黑森林的山陵之间,就是反抗势力的温床。他们在伺机而动,他们会用尽镑种办法把他赶走,必要时即便跟世代为敌的敌人联合也不无可能。但他不会被赶走的,虽然也许要花上许多年,可是他们迟早会明白这一点。
在他下方,他们的营地开始成形。帐篷已经被坚固的木屋所取代,工人从他们登陆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工作。雷爵士是主建筑师,负责监督工人用木柱和旗子作标记;哪里是城堡围墙的周界、哪里先盖高大的内墙,接着再盖宽广的外墙。连城区都要有保护墙,因为兰德要把自己的守地建得固若金汤。在他治理下的每一个公民都会知道,在他的羽翼下将会非常安全,不管是英格兰人、韦尔斯人,或者介于两者之间的人都一样。
想到这一点,他不禁露出一下苦脸。两者之间的人。亨利曾经要他提防一件事,就是韦尔斯女人嫁给英格兰人之后,所生的下一代孩子可能很容易就反过来跟他作对。但现在他关心的不是那一代,他的手下会需要娶妻,接下来的冬天他们在床上需要女人取暖。他必须让手下感到满足,而女人是达到这个目的最好的工具。一旦结了婚,他的手下就会跟他一样与这块土地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不过和他们不一样的是,他不会被一个女人系在这块土地上。系住他的是野心,而且也只是暂时的。除了这九年来为亨利王东征西讨之外,他这辈子都在为了要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而奋斗。然而现在他有了土地,却又面临一场另类的战争。
这一个漫长冬季里,他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的处境,等到他把人马与补给都准备好时,他也把自己的思绪整理好了。他不想要韦尔斯的土地,可是他获封的却是这里。现在他决意让这里成为自己的领地——只是不想在过程中再浪费时间与精力。虽然必要时,他已准备好用武力收取这块土地,但他知道诉诸和平手法是最快的。不过他也决心用强化手腕来追求和平,而且已打定主意要赢。
一旦北韦尔斯这瑞安定下来成为英格兰属地,亨利与他那些咨议大臣就不得不承认兰德的影响力有多大。那时他就可以重返伦敦,变成更有权势的男爵。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要讨一个与英格兰政界关系良好的老婆。他得尽快处理这个问题。
一个叫唤声引起他的注意,他看见身材粗壮的队长魏奥朋正爬上这黑暗、冰冷的山丘。
“船上的东西都已经卸下了。他们要在下次涨潮的时候驶回英格兰。”
“亚伦奉有命令,我知道。”
“不错,他会带着木匠、石匠,以及其余的存粮回来。”
他犹豫着不再讲下去,可是兰德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奥朋跟在他身边护卫了五年,兰德也同样护卫着奥朋,在这期间,他们的思想已经互通良好。籣德不等他开日就先说道:“杰柏留在英格兰。”
奥朋瞇起眼睛,下颔也挺了出来。“韦尔斯这里的山地可能比较适合像你弟弟那种人,他不适合窝在亨利的宫廷里,就连杰柏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他想冒险,可是不想负责任。”兰德反对他的说法。“你知道我对这件事的感觉,他也知道。等到他能够应付朝廷里的勾心斗角,能够经历那里的洪水猛兽活下来,不再是个青女敕的小男孩,才能在我这里派上用场。一旦他能掌握亨利的朝廷之事,就能到这里来,我就会回到英格兰去。不过现在不要再讲这个了。”兰德继续问道:“雷爵士有什么事情要说?”
奥朋识时务地撇开有关兰德弟弟的话题,他说道:“老实说,我本来不相信性情那么温和的人能够担当这种任务。他的手下已经把墙址标示好了。挖掘工也开始工作,已经凿出两个井,一个是给城堡用,一个给新村镇用,位置就在墙后面。所有的工地地点都跟他先前画的图一样——护城壕、陡直的山崖,还有采石场。”奥朋环视四周。“很难想象这里会平空冒出一座城堡。”
然而对兰德而言这并不难想象。他是一个对确定目标有信心的人:艰难的目标、不可能达成的目标,至今他所有的目标都达成了。只有一个除外,他从未听见父亲认可他的成功,现在也永远都不可能了。他父亲至死都深信,作为继承人的长子约翰命最好。他把兰德教养成一个冷酷的人,这个次子注定要成为开疆辟土的人。至于杰柏,他则打算让他到教会担任神职。只有约翰享有他全心全意的栽培。
但兰德推翻了父亲让他成为唯命是从的军人意图,杰柏也抛开了神职的枷锁。至于约翰,他则变成一个酒鬼,从父亲去世的那天起就一蹶不振。
兰德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尽避种种迹象看起来仍是冬天,却无法瞒过他。春天近了,那时候就要面对建立防护城堡,以及安抚气愤又多疑的民众所带来的挑战。
“高墙起得很慢,但是终会建起来的。”他对奥朋说道。“在此同时,我们必须吃东西。作物栽种成功是我们的胜利之本,你绝对不要怀疑这一点。”
“我们会选定最好的田地,等确定雪融了,就会开始翻土。不过我们似乎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奥朋做一个苦脸。“有一个人——如果你能称呼他是一个人。一个古怪的家伙,长得扭曲、畸形。挖掘工挖到那个异教徒的祭坛时——谁也搞不清楚那堆石头是什么东西——那个怪物就出现了,平空由那堆石头里冒出来,把那些工人吓得半死。现在他们都不敢靠近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