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连耳根子都红了。“嗯,女士,把你独自一人留在这种地方的确教人很为难。”他朝小屋里打量一眼,“当风势和雨势愈来愈大时,我觉得自己至少该让爵爷知道你的情形。”
“照说,我该谢谢你如此关心我。你贵姓——”
“夫人,我姓巴。”
“巴先生,但是,我却不想谢谢你;而且,希望你以后也别再擅作主张多管我的闲事。”她朝侯爵望一眼,“再见,爵爷,你的武士表现可以告一段落了。”
“女士,你若是能自行站起来到处行走,我或许会相信你的话。否则,我必须坚持请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琴娜紧咬下唇,“好。”然后,她集中全身的力量使自己站起来,并将重心放在未受伤的那双脚上。跨出第一步时,足踝处激射而出的剧疼使她差点昏过去。但是,她咬紧牙关忍住,并朝前再跨一步两步、三步。
“爵爷?”车夫不住叫道,但侯爵以眼神示意他别开口。
琴娜绝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服输,因而仍倔强地、一跛一跛地走向门口。每一个动作都引发一股椎心刺骨的疼痛,令她几乎忍不住想呕吐。琴娜并不知道,自己脸上已不知何时落下两行清泪。
“够了!”麦斯上前将她抱住贴着自己,“女士,你犯不着为了证明确实和我一样笨而如此折磨自己!。”
琴娜浑身发软,连为自己辩驳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将头靠在他肩上,任由泪水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麦斯原来并未指望她会如此轻易放弃,于是皱着眉、低下头,满月复狐疑地看着她。只见她抖颤着吁出一口气,并松开紧咬的下唇。霎时,原本苍白的唇上渗出鲜红的血滴,肌肤上深深的齿痕更是清晰可见,不难知道她方才经历的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眼睛的情景,令麦期又是懊恼、又是愤怒。他气呼呼地对车夫说道,“你将我的马带来了吗?”
“是的,爵爷。”车夫必恭必敬地回答道,但眼神里却透露几许谴责意味。“它此刻正在小径上等着您。”
麦斯将帽子戴好,赶在侯爵之前走进院落中,心里涌起对这名女子一股近乎父爱的关切。是他前去央求侯爵来救她,当然不希望她因此而受到侯爵的伤害。不过,侯爵是一个很有荣誉感的人,他若是真的侵犯了这位女士,想必也会负责地用心好好照顾她。
“克伦,把爵爷的坐骑牵过来。”车夫对随同自己前来的马憧高声喊道。
不一会儿,麦斯已翻身上马,车夫并帮着他将琴娜抱上马背,坐在麦期前面。
“我会尽量不使你难受。”麦斯以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同时伸出一手环住她的腰。
“我不想离开自己的小木屋。”
麦斯笑一笑,“我知道,女士。不过,既然我掌握优势,凡事便得听我的。”
琴娜回头瞪他一眼,“你就只会欺负弱小。”她的音量极轻,因而只有麦斯听得见。
“我知道。”她那娇弱的模样着实令麦斯深觉自己是一个专事欺凌弱小的环蛋。他从口中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轻轻为她拭去唇角的血渍。这是麦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想保护一个人,想极其温柔地对待她。
“你打算如何对露薏小姐说?”琴娜问道。
露薏!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还有这号人物!怎么对她说?“当然是实话实说罗!”
☆☆☆
露薏懒洋洋地醒过来,却感觉自己一直未曾好好睡过。夜里,好几次她分明已然入睡,但偏偏又被一些突发事件所吵醒。她自小在伦敦长大,从来没经过暴风雨,昨天一整夜,狂风夹着一阵阵的骤雨,直吵得她连头都要炸了。这还嫌不够,约莫午夜前,她竟被此起彼落的猫叫声吵醒。露薏一向最讨厌猫,它们总令她猛打一喷嚏而且一直掉眼泪。她拉铃唤来一名睡眼惺忪的女仆,对方却告诉她侯爵府里根本没有猫。
这可把露薏气环了!她明明听见猫叫声。
侯爵为什么会允许自己府中有猫出现?这一点她不想去费心了解;但是,露薏却在心中暗暗决定,把猫赶出侯爵府,将是她成为此地女主人之后,务必贯撤执行的一项指示。
露薏好不容易再次感觉有些困意,另一轮的暴风雨又告降临,直吹得门窗嘎嘎作响,仿佛屋顶都有可能随时被掀开。露薏吓得直发抖,在床上动也不敢。足足有一个多钟头的时间里,她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狂风吹到海里淹死。最后风歇雨止,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困极了地进入梦乡。但是,却第三度被吵醒。
露薏在恍惚间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穿着靴子在她卧室地板上走动。她不动声色地伸手去取蜡烛,嘴角却颇不以为然地噘起。此刻,她并不觉得很害怕。在出发之前,母亲便已警告过她,侯爵也许会趁这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对她展开攻势,并告诉她无论如何要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烛光照亮整个卧室,但屋子里却没有侯爵的身影。相反地,她看见一名身穿中古世纪武士服装的男子站在她床边,英俊的脸上还有带一股不怀好意的笑容。露薏终于再也忍不住,她扯开嗓门拼命尖叫不已。
罗太太气急败坏地自邻室冲过来。但是,她才刚到,那名男子便已消逝得无影无踪。露薏怎会就此放心?她硬逼着罗太太点燃房里的每一根蜡烛,并仔细查每一个大小角落。在这同时,管家亦召唤前来。
听完露薏对那名男子的描述,管家眼里曾短暂地透露出一抹怪异的神情;不过,他依然坚称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侯爵府里,没有住着一位这种装扮的男士。他以极其温和的口吻表示,也许露薏是作了一场恶梦。露薏才听不进去一个字,她要求立刻请侯爵前来,行到的答覆却是——侯爵不在府内。
☆☆☆
此刻,露薏坐在床上,心里忖度着侯爵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里会上哪儿去。目光扫向床脚处平常用来放置睡袍的横椅,只见罗太太睡得正熟。她这才想起,夜里自己一个人怕得要命,因此命令罗太太留下来她一起睡。
露薏以脚尖轻轻去摇罗太太,“女乃娘,快醒醒,我饿了。”说的也是,在没有用过吐司及热可可之前,露薏一向是不下床的。
罗太太咕哝着将头自被子里伸出来,“小姐?”她稍一闭眼之后再用力睁开,“亲爱的,你还好吧?”
“对,是我;可是,我一点都不好!”露薏赌气似的用力靠回一堆枕头上,“这栋房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我要马上回伦敦去。等用过早餐后,我立刻便告诉侯爵这件事!”
罗太太极为困难地爬下“床”走到小姐身边,细细地打量着她。罗太太照顾这位黎府的千金已有二十年的历史,她一眼便看出小姐的倦意犹在,也就是说,露薏还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难怪眼睛下才有一些若隐若现的阴影。
这躺丹佛夏之旅,行前已获得黎父的同意,他一心希望能因此促成侯爵早日决定婚期。因此,他再三交代罗太太要约束露薏的言行,万万不可在结婚前便让侯爵领教到黎家大小姐的千金牌气。如今看起来,事情一开始便不甚顺利,罗太太势必得更加小心应付才行。
“小姐,今天早上,我看你最好还是留在床上。”罗太太以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经过昨天的折腾,我相信侯爵会谅解你为何不下楼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