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巧琪特别可爱、镇定,而且开心。然而昨夜他在育儿室亲眼所见,的确是歇斯底里的症状。若不是自己找到她,他绝不相信。
他胸口似乎被箍紧了,他的心刺痛。他多么希望两人之间能够永远如此—一他和巧琪共享一个愉快的夜晚,安详和圆满的感觉像炉火般温暖着他们。这才是他们应有的相处方式。他要如何维持这种方式?
巧琪伸手轻触她的王后,她又专注地皱起了眉头。这时她忽然露出胜利的笑容。她的王后横过棋盘,随后她抬起头来看他。
“擒王!”她宣称。
“什么?不可能的。”他端详着棋盘。她以聪明的一着赢过了他。
“认输了吧?爵爷。”
他的视线迎上闪闪发光的蓝眸。她双颊泛红,显然正在享受自己的胜利。
“我认输,小姐。”他咕哝道。“不过我抗议自己被耍了。”
她的笑容消逝了些。
“你骗我,费巧琪。你从前下过西洋棋,对不对?”
“我……我不能确定。”
他原本是想开个玩笑,结果弄巧成拙。他很明显地看见巧琪试着在回忆。结果使她先前的喜悦全然消失。
“我好像记得……或许是潘小姐教我下的吧!”
“谁是潘小姐?”
“她是我的伴从,死于大火的那个女孩。”
天杀的!为什么偏偏是她。他不希望巧琪记起育儿室的失火和死人的事情。
“不,不,不是她,教我下棋的女人比较老—一老多了。”她脸上血色尽失。“她会是谁呢?”她大声说道,不过显然是在自言自语。
“好了。”他急忙说道。“你休想赢我第二次。”他开始排列棋子。“你说呢?柯佛夫人。”他提出挑战。“你还会那么走运吗?”
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要失败了,她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这时她的眼神清澈起来,并且也向他提出挑战。
“运气和我的胜利无关,柯佛爵爷。我不但能赢你第二次,而且我也打算这么做,就算要花掉一整夜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巧琪睡到很晚。床的另一边是空的,她还没来得及想伯伦到哪儿去了,便听见敲门声。
“进来。”
丽亚端着早餐盘走进来。“爵爷说您昨晚太累了,所以要我把早餐送上来。”
巧琪大笑。从女仆的表情看得出来,她疑心女主人是因为另一个原因累得没办法起床吃早餐,而不是因为下了一整夜棋的缘故,最后赢的人是伯伦,不过巧琪让他赢得并不轻松。
“爵爷现在人在哪里?”她问道。
“他到马厩去了。他说有事情要办,如果你想跟他一起出去骑马,他会等你。”
巧琪掀开毯子。“告诉他我在换衣服,只要几分钟就好,丽亚。”
“可是您的早餐呢?夫人。”
“别傻了,我什么也吃不下。”
巧琪急忙梳洗更衣,等她出门的时候,伯伦已经替马匹上鞍等着了。他对她露齿而笑,然后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抱上侧鞍。
“你看起来真可爱。”他说道,亲吻她的左手的指节。
“你也是。”
她是说真的。他看来的确可爱——或者该说是英气逼人。有时她很想敲自己的头,但又怕清醒过来他会自记忆中消失。
“我们上哪儿去?”他跨上马鞍时,她问道。
“只是到附近乡间看看。我们来了以后,我还没有替祖父巡视过霍克林领地。你觉得满意吗?”
她点点头。“当然。”只要两人在一起,到哪儿去她都不在乎。
“而且祖父打算开狩猎会,去跳几道栅栏也无妨。你有把握吗?”
“比对下棋有把握。”
伯伦笑了。“你也休想在这方面胜过我,夫人。”
“等着瞧吧!”巧琪的红棕阉马猛地向前冲出时,她回头叫道。
一小时以后,两人勒马,他们的脸都给冻红了,眼神狂喜。伯伦扶她下鞍,随后两人并肩在乡间道路上漫步。
“每年这个时候,所有东西都特别美。”巧琪说道,视线扫过秋意盎然的林木。“秋天是我最喜爱的季节。”
“我也是,世琛和我常在秋季猎鹿。”
她斜瞄伯伦一眼。“你很想念你的弟弟?”
“是的,有好几次我都希望当初他也一起来就好了。”
“你有没有想过要回美国?”有趣的是她从未想过这里并非伯伦的故乡,也没考虑过他可能不愿留下,这念头令她烦恼。
伯伦不再前行,转身面对她。“当初我决定带祖父回来的时候,本打算只待到……哦,待到他过世为止。然后我就要回美国。”
“那现在呢?”她细声问道。
“现在我也不知道了,我希望祖父能够长命百岁。”
他抛下缰绳伸手去抱她,轻吻她的唇。巧琪偎向他。手臂环绕他宽阔的胸膛,她紧紧抱着他,在他的热情魅力中迷失了自己。当他放开她时,她感觉晕头转向。
“爵位对我而言意义并不大。除了祖父以外,我没有什么理由留下。”
她感到胸前微微刺痛。他没有理由留下。
“你想去美国看看吗?巧琪。”
这想法来得很突然,这样一来就十全十美。他俩可以离开英国,回美国去,在那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会怀疑她神秘的过去。他们可以重新开始,或许到时连她的梦魔也将被遗忘。
“我想我很乐意……和你一起到美国去看看。”
“好。”他握住她的手,两人再度举步前行。
他今天外出的目的原本是打算探访潘小姐的亲人,多知道一些有关她那名死于大火的伴从的事,似乎对巧琪而言极为重要,可是现在他只想好好享受巧琪的陪伴。说不定她早已忘了这回事。
他瞥了她一眼,注意到她脚步轻盈,蓝眸晶亮,樱唇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她看起来好美,好……好正常。或许……
“伯伦,你看,”巧琪指向林间。“那里有户人家。我们能不能过去讨点水喝?我快渴死了。”
“我看不出来要水喝会有什么不妥。”他答道。
他两手搭上她的腰,在将她抱上马之前,他又吻了她一次,随后自己翻身上鞍。他超前时回头对她笑笑,便一马当先朝前驰去。
“伯伦……”
他听出她的口气中透着古怪,便转过身看她,她已停下了坐骑,手中的缰绳垂到地上,他还来不及动作,她便已溜下马鞍,朝那幢长春藤覆盖的砖屋行去,砖屋窗门紧闭,似已久无人居。
“伯伦,我知道这个地方。”
她的话为何令他背脊发寒?她从前看过附近的住家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曾经住饼这里。”
他跳下马跟在她身后,他想要否认她的话,告诉她她从未住饼霍克林府邸以外的地方。
“我见过这幢房子,我在梦里见过,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在梦中窗子是开着的。”她边说边用手指。“那是客厅,壁炉旁边有架钢琴。”巧琪迅速瞄了他一眼。“我就是在这里学会弹琴的。”她的声音几不可闻,然而却透着兴奋。
“巧琪……”他开口了,将手伸向她。
她挣月兑他的手。“那是书房,后面还有餐厅和厨房。”她指向二楼。“那就是我的卧室。”她的手打抖。
恐惧攫住了他的月复部,用力扭绞着,他对这个看不见的敌人完全束手无策!他要如何保护她不受自己幻想的伤害?
巧琪开始向前走,毫不在乎他是否跟上来。她穿过蔓生的杂草,走向她所称的客厅窗外。她用手指紧握窗棂,开始拉。
“巧琪,我们不应该……”
“我要,我一定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