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去都没人信,她跟自己的相公太不熟了,她不知道他的名字、籍贯、来历,她不敢多问,他亦从不多说,仿佛在隐瞒什么。
他们真是夫妻吗?
不确定,似乎有一些非常关键的东西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但这般离谱、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太过丢脸了,她哪里还敢跟旁人说三道四?
不过,尽避心中充满了疑问,尽避谁都说“久病床前无情人”,但这话在颜歌身上从来不曾验证。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她一心期盼着相公能快些好起来,自己也能快点恢复记忆,至于他们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夫妻,似乎在时光流逝中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只知道,在巴丘这地方,相公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他们相依为命。
盛好冒着热气的粥,颜歌小心翼翼地捧着碗,轻声唤着炕上的男人。
“相公,粥熬好了,快趁热喝点吧。”
听到那道轻柔好听的嗓音,男人很快睁开眼,凝望着眼前绽放恬静笑容的娇颜,“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颜歌笑得更甜,随着男人起身的动作,被子滑下,露出男人高大的身躯,敞开的衣襟下是宽阔的胸膛和结实的月复肌,上面布满长出新肉的伤口,虽然已经逐渐痊癒,可一道一道的伤痕看上去犹如蜈蚣,有点触目惊心。
第2章(2)
颜歌细心地帮男人披好外袍,再乖巧地挪过自己的被褥和枕头以便他倚靠,才喘了口气坐上炕沿。
端起碗正要给他,就听男人沉声问了句:“你吃了没有?”
她稍稍滞了下,赶紧说:“我一会儿就去吃。”
男人皱了皱眉头,泛着紫蓝的深眸沉默地盯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看,原先还算红润丰腴的粉颊正逐渐消瘦下去,越发显得稚女敕可怜。
“相公,你快吃一点吧,都要凉了。”颜歌被他看得一张脸烫红得快要烧起来了,小声央求着,启齿间,隐约可见贝齿洁白如玉。
男人伸手接过碗,用汤匙舀了一杓粥,却是送到她唇边,并且命令道:“张嘴。”
颜歌惊讶地睁大眼睛,嗫嚅道:“不……不用了,相公,你先吃。”
“你这几天吃的都是什么,当我不知道吗?”他低嗤,动作生硬,仿佛从未曾这样做过,却依然说一不二地往她因太过惊讶而微张的小口喂了满满一杓,口中还不忘警告:“你听着,若再不好好吃饭,我便天天这样喂你。”
这下颜歌连耳根子都红了,其实相公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般威严冷酷呢。
近来因他身体大有起色,夜里那双习惯环于纤腰上的双手越来越灼热,肌肤似在叫嚣着,犹如燃着一把烈火。
隔着薄薄的亵衣,她的背部密密贴于他精健的胸膛,身后传来的热度和夜间的寒潮,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整个儿逼进他的怀抱中。
半梦半醒间,她恍然感到男人修长的指尖正缓缓沿着她的轮廓滑动,最终停在柔软的唇上,爱怜地摩挲,然后起身,轻轻地、轻轻地吻上她的唇瓣……
他的动作充满了怜惜和温柔,犹如她是寻宝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稀世珍宝。
他以为她不知,其实,她是知道的。
他们是夫妻呢,夫妻间不就应该这样亲近的吗?而且相公生得真好看,刮掉乱糟糟的胡子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带着完美的弧度。
颜歌时常不自觉地偷看他,可一旦与他眸光相遇,心中就一阵小鹿乱跳,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相公,我……我自己吃。”她急急咽了口中的粥,又想到什么似的,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中,匆匆掀了帘子跑到外屋,重新盛了一碗热粥,才红着脸走进来,一双小手殷勤地递向男人,美眸里流转着喜悦和娇羞,“相公,你也吃。”
男人点头接过,看着她安静地坐在炕沿上,捧着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粥,眉目间是全然的满足与安宁,娇小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清甜香味,淡淡的,有魔力般,一缕缕地缠绕进了心间。
等脸红心跳地吃完粥,颜歌的一张小脸被盯得都快起火了,她扶男人躺好,飞快地收拾起碗杓,一刻也不耽误地退了出去。
厨房里的竈上还煨着一盅稀到可以看清米粒的清粥,这其实才是她的午餐,她不愿让相公喝米汤似的稀粥,每天自己慢慢吃,不料被相公发现了。
红唇轻抿,想起方才的一幕,颜歌笑了。
霸道话语间流露的关怀,夜间悄悄的亲吻,注视自己时的温柔,点点滴滴都令她羞怯又欣喜。
这样就好了,在这样的地方,只有夫妻恩爱,相互扶持,日子才会有新的盼头。
只不过,相公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可内伤显见是很重的,想起皮有福的话,颜歌心中越发担忧,因此每日除了料理家务,就是将绣好的绣品送到杂货铺去卖,想快些攒够银子。
出自她手的绣品被娄麻子瞧见了,虽不及那副紫玉碟躞来得惊喜,但胜在精致秀雅、别具风格,因而倒也愿意收购了拿去卖。
颜歌有了劲头,越加勤勉,日里夜间,飞针走线,埋头苦绣,日常间的琐碎也开始一点一滴地从唇瓣里透露出来。
“相公,我在院子里种的那株像小喇叭的花儿,这两天要开花了哦,也不知道那花叫什么名字,我们就叫它小喇叭吧?”
“相公,镇子南边的那片沙丘后面生着好多沙葱呢,我今天去摘了好大一篮子回来。”
“相公,今天我又去杂货铺子了,我前些天拿去的绣品挺好卖的,等我把这些活儿绣完,就给你再做一件外衫。”
每当这时,男人就会静静地看着她,默默地听着小嘴唠叨着,微微勾唇,眸光却深不可测。
从来没觉得银子有多重要,但此后的颜歌却天天祈祷着老天爷,能突然从天上掉下一大笔银子,如同下冰雹一样“劈里啪啦”落到面前,白花花的一堆,小山似地泛着雪一样的光芒,那般场景该有多么地慑人心魄。
可什么时候,才能攒到五百两呢?
心里叹了口气,颜歌从灯下抬头,望向男人闭目调息时更显冷峻清瞿的俊颜,小脸是写满了忧心忡忡。
或许是虔诚和日夜祷告起了作用,没两天,就真的有好些雪花白银被送到颜歌面前来。
问题是,伴着那堆银子而来的,是巴丘众多恶徒中,一个绰号“刀疤材”的家伙,这就太惊悚了!
刀疤材是马帮的头目,也是巴丘数一数二的恶霸,与“大四方”的武屠子不分伯仲,几乎无人敢惹,刀疤材做过的坏事太多了,最令人闻之色变的是他的狠毒。
话说有一日,他率领手下去袭击一个死对头,临行前放话说要将那一家子斩尽杀绝,绝不留下一个活口。
杀到后来,那家里只剩一老一幼,手下的见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一时也有些手软,怎么都杀不下去了,转脸去瞧刀疤材的意思。
谁知他却残虐地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刚才聋了?老子说了杀一家就要杀一家,在江湖上打混的,说出去的话就得算数。”
最后还是刀疤材亲自动手,将那一家人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七、八口人全给干掉了,这样丧心病狂的血腥事迹,在巴丘,便成了他炫耀的资本。
开赌坊的武屠子最大的兴趣是寻求各种各样的刺激;刀疤材呢,则偏喜有夫之妇,似乎是要通过这种强占别人家娘子的方式,来显示自己在巴丘的绝对霸权。